跪拜禮儀的皇上坐于一旁的鎏金龍椅上,臉色雖不見喜怒。不過卻令人心驚,這是翟非再熟悉不過的眼神,就如同一汪凝滞的秋水,無光無影,無波無瀾,從那其中看不出半分喜怒。猶如暴風雨來臨的平靜,不見一絲波瀾。
翟非撩袍朝北跪了,恭恭敬敬三次叩首,恭敬道:“奴才叩見殿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皇上用沒有波瀾的目光注視着他身後的龍筵壺,并沒有開口。隻是很快就把目光投向母後,輕聲道:“母後最近身體可好?兒臣這段時間忙于擎合殿的建造,沒有過來看望母後。還請母後原諒兒臣不孝。
擎合殿又稱擎天朝,建在大燼國都靠北的天長峰上,占地廣闊,流水穿入宮牆,東西逶迤而出,内中樓台矗立,氣勢巍峨,。
遠遠望去,如同一口利劍直入雲霄。上峰頂的石階蜿蜒盤旋,往下望即是淵深百丈伸手便能夠着身邊的浮雲。
擎合殿主體工程早已完工,隻待那有着天道智慧的老者曹爐溫,在天象的經位變化中提取出五星三垣、四柱八字。就可以定下黃道吉日,将那周天儀整體移遷。
“皇兒日理萬機,勤勞思政,每一坐朝,或至日昃。為國為民,鞠躬盡瘁。為娘怎會怪罪?”老太後坐在廊庑下的寶座上,下垂的腮肉不堪歲月的拉扯,已經有了歲月留下的斑點。嘴角挂着仁慈的笑容已經有了勉強的意味。
翟非并
不敢擡頭。卻感到背後一陳徹骨的寒意。就像一座孤獨的冰雕,寒冷徹骨,緊抿的嘴唇卻透出無比的懼色。
翟非跪在地上,眼前隻看到龍塌的一角,雕着陰刻雲紋圖案。皇上盤膝坐在榻上,金色的袍角拖在榻邊,襯着褐紅的木質,映在他眼裡形成一片暗沉。
難道敗露了嗎?
吃不準那裡出了纰漏的翟非有種不詳的預感。不得不承認,其實他心中還是有些忐忑。那些與老太太背着皇上合謀大燼的計謀,無聲無息一箭雙雕的借刀殺人……
唯有破斧沉舟才能夠取得一線生機,不然皇上一旦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老太後自身難保,一定會拉些人來作擋箭牌。那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誰說富貴能長久?
日盈昃,月滿虧蝕。地下東南,天高西北,天地尚無完體。
懷着惶恐的心捱過了最難熬的一刻,皇上的龍攆終于消失在了大殿外面的陽光裡。
松了口氣的翟非,顧不得雙膝酸麻。幾乎是爬到了老太後跟前,哆哆嗦嗦的直起身來。一閃而過的眼神帶着焦慮,老太後微微一瞥就已然明了,用眼角的餘光朝着殿外丢了個眼神。
隔牆有耳!翟非翻了翻眼皮,不敢言語。
又苦等了半晌,直到在殿外徘徊的小黃門回來。老太後才以手指輕叩幾案,用眼神示意翟非坐下。
老太後沉吟許久。她擡頭看向坐在自己身前的翟非,看見他籠罩在陽光折射後隐隐
波動的光線之中,朦胧而又耀眼,一時又覺心煩意亂。她凝視着他,那慣常的慈悲目光也似乎隐含了一些冷淡。
“有句話,奴才不知該怎麼說?”男女兼有的宦官語調,雖是不急不緩。老太後不動聲色,發現翟非露在袖袍外面的蒼白手指,不自覺的微微顫抖着,那是内心局促不安的真實流露。
老太後知道這個處心積慮的老家夥心裡擔憂的是什麼?又懼怕什麼?
想到當年走進無上尊崇的皇宮寶殿,在雲宇殿與中合堂徜徉。仿佛闖入某個帝王一場榮華的夢裡,這場春秋大夢剛被驚醒,而你卻還在夢着。老太後不由心下嫌惡,但也不願多說。
“不必了吧。”老太後不悅道:“哀家白天禮佛,有些疲憊,翟公公且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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