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秘書顯然已洞悉他的新手身份,生怕他不谙門道,故而特意關照一番。看來,機關裡的論資排輩并非全無道理,王逸飛心中暗自感歎。若是換成小麗那樣經驗豐富的老打字員,這一切自是遊刃有餘,無需他人提點。
“不必客氣。”老秘書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說,“你是個有趣的人,将來有機會咱們好好聊聊。我叫戴炳宣,來自秘書二室。”
“我叫王逸飛。”王逸飛連忙回應,态度誠懇,“往後還請多多指教。”
“我明白的。”戴炳宣爽朗大笑,“首個下派到農村的大學生嘛,哈哈!”
言罷,他拿起文件,悠然離去。王逸飛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暗想,機關裡的人似乎并不像傳言中的那般難以接近,至少這位戴先生值得結交,盡管他外表并不讨喜。
王逸飛未曾知曉,戴炳宣因相貌平平,性格略顯孤僻,常愛說些陰陽怪氣的話,故而不受領導青睐。但因他文筆出衆,縣府的重要文案多由他執筆,這才在秘書科占有一席之地。
首日工作波瀾不驚,既無差池,亦無亮點,如同學生時代自習課的平淡。然而,當他回到招待所,一股莫名的情緒油然而生——他想家了!這讓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畢竟,他并非依賴性強的人,大學期間甚至有過春節未歸的記錄,況且他昨日才離家,按理說,此時任何思緒都可能出現,唯獨不該是思鄉之情。
但這感覺确乎存在,如輕煙般袅袅升起,淡得幾乎察覺不到,卻又實實在在地萦繞心頭,就像某個夜晚,你突生望月之念,推窗而望,卻隻見夜幕沉沉,星月無蹤。
王逸飛的心,恰似那無月之夜,空曠而寂寥。
“喂……”正當此時,手機鈴聲響起,他慵懶地接起。
“在忙什麼呢?怎麼聽起來沒精打采的?”電話那頭,溫柔的聲音傳來。
“雲娜,真是你嗎?”王逸飛精神一振,立刻坐直身子,欣喜地問道。
“還能有誰?”喬雲娜語氣中帶着幾分俏皮。
“不是,不是。”王逸飛連忙解釋,“我剛在想家,沒想到你就打來了。”
“想家?”喬雲娜詫異,“你不是在家嗎?”
“我昨天接到通知,下派提前結束,今天已在縣政府上班了。”王逸飛連忙說明。
“啊?真的?”喬雲娜喜出望外,“那我得恭喜你了。”
“唉,也沒什麼好高興的。”王逸飛歎氣,“被分配到綜合辦公室,做助理打字員。”
“助理打字員?”喬雲娜忍俊不禁,“你們縣政府還有這職位?”
“職位是沒有,但現實如此。”王逸飛苦笑。
“總比留在村裡強,先忍忍吧。”喬雲娜連忙安慰。
“也隻能這樣想了。”王逸飛點頭。
“就因為這個,你想家了?”喬雲娜笑問。
“我自己也不清楚。”王逸飛搖頭,“可能是住在招待所的原因吧,古人說的羁旅之思,我算是親身體驗了。”
“住在招待所?”喬雲娜疑惑,“你們縣政府沒單身宿舍嗎?”
“有啊。”王逸飛苦笑,“綜合辦公室就管這個,但他們好像沒打算給我安排。”
“太過分了!”喬雲娜憤憤不平,“哪有這樣對待人的?先下派到農村,回來又不給住處。”
“可能是宿舍暫時沒空位。”王逸飛連忙解釋,“其實住這兒也不錯,主任說住這裡不用付費,和宿舍一樣,還有人打掃衛生,呵呵。”
“小富即安。”喬雲娜撇嘴,“你太容易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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