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得動情又中肯,可不知被哪句刺到,陸月濃輕輕皺了皺眉,他極克制地解釋:“醫療費不會是我的負擔,您看,我過去都按時結清,從未拖欠,往後當然也不會。”“也不是這個意思……唉。”有一些語重心長的話,在舌尖徘徊幾圈,再要表達時就變了味,不知如何開口才算合适。護士長蹙起眉,一句話說到半截,欲續又止。對着護士長有些擔憂凝重的面容,陸月濃忽覺這一番話,或許過分鄭重其事了。他感到不好意思,繼而給出一個寬慰得體的笑:“不管怎麼樣,都謝謝您的照拂。總之不用擔心我這邊,我處理得開。然後,照顧家母的事情,還要繼續勞煩你們。”陸月濃走時,将一個黑色禮品袋留給了護士長,說若她醒來,可交給她。沒走幾步,手機在口袋裡振動,拿出來一看,是微信上來了消息。【秋時月圓】小濃啊,叔真的不要你的錢,不用再打了。這樣的話,幾乎占據了他們所有的對話記錄,月複一月地重複,而陸月濃自然不會聽進去,他發了一句“您收着”,便不再看之後的,把手機鎖好放回去。而後,陸月濃獨自去了病房區。安靜的長廊裡,白光由盡頭漫進來,将其間照得透亮,病房以相同的距離分割,長得一模一樣,就像這一層上病患的疼痛,都是那麼雷同。唯有進門處的卡片,書寫着截然不同的名姓。陸月濃走了一會,在某一間病房外停下腳步。門口的卡片上,有醫生潦草的筆迹,寫着“李萍芳”三個字。他沒有走進去,僅是伫立在隔離病房的門口,透過纖塵不染的玻璃向裡看。陸月濃今天沒戴眼鏡,他的視力不算差,度數低到可以忽略不計,戴與不戴其實沒太大差别。但在學校時,陸月濃一貫是戴着的。最初的時候,用同事的話說,就是戴着就能有氣場buff,看上去不近人情一點,這樣才壓得住學生。可事實證明,戴着眼鏡的陸月濃,最多隻能唬住陌生學生,是做給外頭看的表面功夫,陸教授溫和過人,一開口就破功,所以面對自家學生,該壓不住的還是壓不住。不過在學校裡戴習慣了,也就不再摘。私底下不戴眼鏡的時候,陸月濃的氣質則有了微妙的轉變,看上去就像是卸下了一層硬質外殼,溫溫和和的,雖沒什麼熱度可言,但不至于像先前那樣第一眼就給人冷硬之感。正如他此刻的目光,安穩平靜地蓄在眼中,冷熱未知,晦明莫辨。病房裡是大面積的藍與白,燈光從頂端打下來,照得陰霾一絲不剩。陸月濃凝視着玻璃那頭睡着的女人。少見的,她睡得這樣好,就好像尋常人在午後小憩,許是疼痛動了恻隐之心,做了短時間的讓步,甚至連她那久皺的眉頭都松緩了。曠日持久的疾病折磨,使記憶中李萍芳本就蒼白的面容更無血色。而那頭原本柔韌纖長的頭發,也在多次化療後寸縷不剩,唯有一頂針織帽蓋着。仿佛想看又不忍看,目光的焦距幾經糾結,略作回收。陸月濃在玻璃這頭,看到了映出的自己。裡外兩張面龐,幾分相似的眉目。有那麼一刹那的觸動,陸月濃瞳孔縮了縮,不自覺地開口:“你在想什麼呢。”聲音喃喃,似是說着,又像是斷斷續續地嚅動着嘴唇,徒餘微微變化的口型。語調溫和,聽不出是問話,還是一句别樣的問候。忽地,有腳步聲傳來,由遠及近,身後路過一雙行人。一個年輕的女人,臉上雖施了淡妝,仍看得出幾分憔悴,她微微壓低了身,好夠着那隻稚嫩的手,牽着女兒一步一步往前走。“爸爸呢?”“我們就是去找爸爸呀。”“那媽媽我們走快一點好不好?”“不要急,慢一點,當心摔跤。”臉上雖有疲憊之色,但母親轉向女孩時,笑容明媚,言語溫柔。隻是瞧着,就讓人聯想到不知冬寒的夏花,不曉秋風的春葉。見有人來,陸月濃忽然意識到方才的失言,眼中閃過一瞬無措,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一般,及時刹住,不再胡言亂語。人們常說小孩子話多,因為不谙世事,不懂得什麼是收斂。人長大了,就學會了埋藏心事,知曉什麼該克制不發。所以再多的話,腹中千回百轉,到底沒能說出口。不過,哪怕說了,也無人聽見,更不可能得到隻言片語的回應。陸月濃垂下眼,眼睫遮出一片影。他喉頭無聲息地微動了一下,輕輕松開了扶在玻璃上的手。面前還是一堵牆,一面玻璃。無聲無息,兩頭皆是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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