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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第1頁)

師徒二人一前一後來到峰頂,已是傍晚,北風呼嘯,卷起松枝上的雪花,在他們面前飛舞,正前方是座古香古色的大宅院,老宅青磚碧瓦,飛檐各角上矗立着四方神獸及法咒雕紋,質樸而又莊嚴,門口有個跟張玄一般大小的弟子在掃雪,看到他們後迎了過來。張三把收到的信拿出來交給小弟子,他拿着進去不久,就飛快地跑出來,對張三說:&ldo;請随我來。&rdo;二人跟随小弟子走進宅子,古宅百年不變,甬道石門,青松古井,仍是張三十多年前離開時的模樣,記憶中的景象就像一張黑白照片,随着他的離去定格了,再在他回來的這一刻重新染上顔色,随着生命時鐘的轉動,讓十多年時光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翻了過去。他們剛進前院,迎面就匆匆走來幾人,為首的是個年過而立,器宇軒昂的青衣男人,其他幾人也都是一襲相同的布衣長衫,衣袂在快行中随風飄起,立于這方雪色天地中,透出幾分道風仙骨的味道來。&ldo;三師弟!&rdo;青衣男人快步來到張三面前,腳步停下,向他凝目端視,眼眸中透露出幾分激動,手伸出來,半路卻又停下,沉聲說:&ldo;珽之,你回來了。&rdo;張三的反應卻平淡很多,聶行風隻感覺到他的心輕微跳了跳,很快就沉定了下來,向男人躬身施禮,低聲叫了他聲大師兄,又跟其他人點了下頭,說:&ldo;好久不見,大家别來無恙?&rdo;&ldo;都好都好,隻是師父……&rdo;說到這裡,大師兄眼神暗下,&ldo;三年前過世了,他老人家走的時候還記挂着你,可是我們派人四處尋你都尋不到。&rdo;氣氛因為這個話題變得僵硬,聶行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看到大師兄在說這話時,其他幾位師兄弟臉色都有些悻悻,張三心緒也有些低沉,但随即便笑了,說:&ldo;緣悭一面而已,等哪天我死了,跟師父地下再見便好。&rdo;衆人臉色微變,一個略胖的男人對大師兄陰陽怪氣地說:&ldo;我就說三師兄既然已經離開,就不會再戀舊情,你們卻不信,當初師父最疼他,可你看看人家早已看破生死,根本沒把師父過世當回事。&rdo;&ldo;好了好了,馬上便是師父忌日,三師弟難得回來,當年的是是非非就不要再提了,隻要有心,現在祭拜也是一樣的。&rdo;打圓場的是個瘦瘦高高的男人,所有人中除了大師兄,就屬他氣場最正,看得出他的道法修為不在張三之下,隻是那副笑容太和善,反而讓人感覺虛僞,他說完後,目光投到張玄身上,問:&ldo;這孩子是……&rdo;&ldo;我收的弟子,叫張玄。&rdo;男人似乎對張玄身上的氣場頗感興趣,伸手想去掐他肩頭,那是探他靈骨的意思,張三往前探了一步,不動聲色地隔開了,男人沒在意,沖張玄笑道:&ldo;我叫張雪山,是你二師伯,這是你大師伯張洛,四師叔姬凱……這是小師叔曲星辰,師弟你看,你走的時候星辰還很小,現在已經是大人了。&rdo;最後一句話是對張三說的,随着張雪山的介紹,曲星辰急忙向張三施了一禮,卻不像其他人那種寒暄,而是恭恭敬敬的師門之禮,他相貌俊秀,眉間卻略帶愁苦,像是有什麼無法排解之事,壓住了應有的英氣。張三回了禮,見張玄還瞪大眼睛左右亂看,像沒聽到似的,嘴巴閉得比蚌殼還緊,就算對方是作戲,他們也要應付一下,以免被說失了禮節,于是拽了他一把,假意罵道:&ldo;還不叫人?啞巴了!&rdo;&ldo;沒有啊,&rdo;張玄仰頭看他,一臉天真地問:&ldo;可是師父,你不是早就被逐出師門了嗎?我怎麼會突然蹦出這麼多師叔伯?&rdo;聶行風就看到他說完這句話後,一群人同時變了臉色,連大師兄張洛也一臉尴尬,似乎當年的事誰都不想提起,卻偏偏被個孩子捅破了,可是童言無忌,也不能拿他怎樣,隻有聶行風跟張三知道,張玄根本是故意的,這家夥的報複心跟他的貪财一樣強大。最後還是張洛把話岔開,請張三去大廳叙話,不過被張玄這麼一攪和,再沒人厚着臉皮叫他三師弟,而是改成了珽之,張三笑了笑,說:&ldo;大家還是叫我張三吧,叫了這麼多年都習慣了,張珽之這個人十幾年前就沒了。&rdo;張洛臉色變了變,卻沒再多說,聶行風看他眼神閃爍,帶了幾分愧疚,始終不敢跟張三對視,不禁有些奇怪。大家在大廳落座後,張洛吩咐弟子端來茶點,按說他們居住偏遠,又長年不下山,該食住清寒才對,但聶行風發現那糕點居然做得相當精緻,看茶具也屬上品,想來這位師祖在世時是個懂得享受之人,在這一點上張三師徒算是學了個十足十。當聽說張三改了名字,那個叫姬凱的胖胖的四師弟又陰陽怪氣地說:&ldo;張三張三,這名字真是大衆化啊。&rdo;&ldo;名字隻是個方便稱呼的代号而已。&rdo;張三當年被逐出師門,他另起名字隻是不想讓人由自己聯想到師門,以免給師門帶來困擾,不過這些陳年舊事沒必要再說,微微一笑,說:&ldo;你叫我張三豐,也是可以的。&rdo;姬凱打了記空拳,很不舒服,忍不住繼續譏諷道:&ldo;連師父所贈名諱都改了,卻還留着法器不還,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呢?&rdo;張玄本來被點心吸引過去了,聽到姬凱提起索魂絲,立刻擡起頭怒瞪他,張三懂得他的心理,就算自己沒正式傳授,但在徒弟心中,那索魂絲已是他的私有物,如果有人觊觎,他是會拼命的。&ldo;出去玩吧。&rdo;他拍拍張玄的頭說。張玄不想去,不過那個帶他們進來的小弟子聽了這話,很興奮地跑過來叫他,兩人年齡相當,比較聊得來,張玄眼珠轉了轉,沒再反對,嘴裡嚼着糕點跟小弟子出去了。&ldo;那孩子也是棄嬰,被師父撿回來撫養,取名張正,是希望他将來堂堂正正做人。&rdo;見張三目光跟随兩個孩子離開,張洛解釋道。&ldo;師父教誨沒錯,做人該當堂堂正正。&rdo;張三也是棄嬰,雖然處事灑脫,但想起當年恩師養育之情,還是不免有些傷感,說:&ldo;我想去後山祭拜師父,可以嗎?&rdo;追雲峰後山有一片茔地,沒有家室的門下弟子過世後都會葬在那裡,不過那也是禁地,外人是無法進入的,被詢問到,張洛遲疑了一下,說:&ldo;師父并沒下葬在那裡。&rdo;張三一怔,張洛站起了身,說:&ldo;其實這也是我們請你回來的一個原因,請随我來。&rdo;一個請字在無意中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張三也不以為意,出門時本想叫張玄一起去,卻不知道他跟同伴跑去了哪裡,便放棄了,不去也好,免得那家夥再說出什麼白目的話來吓到人。張洛帶張三去了後院,其他師兄弟都半路停下了,隻有張雪山一起跟來,在穿過後院青石甬道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高嚎,這種雪山野狼的嗷叫張三自小聽得多了,但這聲嗷叫明顯是在宅院裡發出的,叫聲虛弱蒼涼,還透着一絲激動,像是被困住的野獸妄圖沖出樊籠,在掙紮中發出一聲聲憤怒的嘶吼。張三覺得叫聲有點耳熟,腳步微微一頓,聶行風卻已經聽出來了,狼嚎的感覺跟他們在雨夜見到的神獸的吼聲有點像,不過相比之下稚嫩很多。天師弟子經常下山降妖除魔,偶爾會将無法馴服的妖魔帶回來,所以宅中有狼妖并不奇怪,隻是聽聲音那狼已處于瀕死之地,卻仍被困縛在這裡,張三有些想不通,其他二人也微微一愣,卻沒做解釋,快步來到後院靜室,推開門,請張三進去。聞到室内的輕淡爐香,張三心裡浮起傷感,這是師父生前打坐修行的房間,他也是在這裡被逐出師門的,誰想一晃十幾年,故地重遊時,已物是人非。靜室保持了張三離開時的樣子,床榻上躺着一位老人,過世三年,他的軀體早已僵硬幹枯,卻沒一點腐爛症狀,輪廓清晰,保持着生前的模樣。&ldo;師父故去前說要留在這裡等待複生,我們就照辦了,不知師父用了什麼法力,留下了自己的肉身,也許這是天意吧,等後天他的忌日到來時,他就能複生了。&rdo;張雪山在旁邊說。張三一臉驚異地看他,很難相信平和淡泊的師父會有複生的想法,跪下向屍身拜了三拜,起來後,問張洛,&ldo;這是怎麼回事?&rdo;&ldo;出去說吧,我們需要你的相助。&rdo;三人出了靜室,沿着長廊往前走,張洛說:&ldo;月前我們捉到一隻狼妖,它有千年修行,身上還帶有某種上古神力,我算過,它的内丹足可以讓人起死回生,後天就是師父的忌日,我們希望你能出手幫忙,集衆人之力拿出内丹,輔助師父複生。&rdo;修行者居然說出殺生的話,聶行風很驚訝,張三更是不以為然,問:&ldo;是要用活人去祭奠死去的人嗎?&rdo;&ldo;那狼妖濫殺無辜,被我們捉個正着,事後我們聽星辰說,它為了了解道家法術,特意以美色誘惑星辰,這種妖物本來就該殺,要不是師兄帶它回來,它早被憤怒的鄉民剝皮洩憤了,現在我們隻是取它的内丹做件好事,并不為過。&rdo;張雪山侃侃而談,張三看了一眼張洛,見張洛雖然沒表現得像張雪山那樣理所應當,但也沒否定,不由大感失望,說:&ldo;我離開師父太久,沒說話的立場,不過我想以他老人家的自負,是不屑于用妖物的内丹複生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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