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不與鄭融争辯,許久後說:“我們以族群的永生,代替了每一個單獨個體的存在,新的嬰兒不斷出生,蒼老的血液逝去,當族群面對覆滅之災時,又有更多的人勇于鬥争,你們中國有句話……”鄭融沉吟片刻,瞳孔中映出燦爛的星空。“雖千萬人而吾往也。”鄭融說。“鄭峰、李應。”蘭斯沉聲道:“我們都隻是族群的一分子,就像人類身上的細胞,新陳代謝,生老病死,包括你,你繼承了鄭峰的遺志,他的回憶交給了你,李應的回憶交給了你。”“上一次的科研報告上,你也提到了,不是麼?回憶即靈魂,他們的靈魂終有一天我們死去,但人類群體像一棵蓬勃的大樹,依舊煥發出無法比拟的生命力,瑪雅星人隻剩下一個孤獨的個體,所以他永遠不可能戰勝我們。”“不可能戰勝一個充滿智慧與勇氣的族群。”“或許吧。”鄭融似乎明白了什麼,他安靜地閉上雙眼。蘭斯沒有再說話,浪潮翻天覆地的卷起,拍打在峭壁邊緣,濺飛白沫,鄭融的腦中浮現出小時候與鄭峰的回憶。中國全境撤退時,他們本來是随着軍隊西遷的。鄭峰帶着鄭融,跋山涉水,跟随難民們來到了好望角,他們的父母則接到聯合國防禦聯盟的調派,前往北愛爾蘭。極目所望,長長的海岸線上都是黑人,鄭融蹲在礁石線最末尾,走不動了,鄭峰回身背着他,深一腳,淺一腳跟上逃難隊。“哥,我不想進去。”鄭融說。鄭峰安撫道:“外面危險,聽話。”鄭融一邊哭哭啼啼,一邊訴說對父母的思念,鄭峰仍是個半大小孩,根本勸不住鄭融,許久後,他直起身,讓鄭融下來,脫了弟弟的鞋子,交代他坐在礁石上,自己前去尋找軍隊交涉。有人過來,想把鄭融帶走,鄭融隻是近乎冷漠,仇恨地盯着陌生人,好心的非洲居民語言不通,隻得作罷。鄭融歪在礁石下睡着了,鄭峰回來抱起他。“哥……讓我再睡一會。”鄭融說。鄭峰說:“走了,哥帶你去北愛爾蘭找爸媽。”項羽低聲道:“外面冷,怎麼跑這處來了?”鄭融睜開眼,看着項羽。“我夢見我哥了。”鄭融道。項羽背起鄭融,蘭斯的輪椅跟在身後,軍隊派出的搜索小隊蜿蜒護送他們回去地下城内。“夢見了什麼?”項羽莞爾道。鄭融低聲說:“夢見他帶我回北愛爾蘭找爸媽……在英吉利海峽等國際人道救援組織的船……”蘭斯問:“是在我們還沒有認識的時候?”鄭融悠然道:“比你和我哥哥認識還要早。我們上船渡海,發現有個小孩,全身很髒,躲在船艙的角落裡,是個偷渡客,就是李應。後來我們在北愛爾蘭等了很久很久……等了足足一個月”三個小孩,在白雪漫天的入口等候地下城開門,鄭峰終于把親弟帶回了父母身邊。一眨眼,近二十年便無聲無息地過去了。項羽說:“戰争完了之後,鄭融,你想去做點什麼?”“想回家。”鄭融喃喃道。然而北愛爾蘭已經毀了,所有能代表家的東西都不複存在,唯餘一片灼熱的,貼着自己心口的芯片。當夜,研究中心。鄭融說:“各位,有什麼新的見解?很抱歉我遲到了。”學者們紛紛表示無可奉告,并十分疲勞。鄭融開始主持大祭司的長眠老者佝偻的身影如風中殘燭,點滴瓶的針插在他額頭上枯萎的血管中,他歪着頭,昏昏欲睡,救護室一側連接着心電圖,數名護士與醫生緊張地跟随在側。鄭融脫下大衣挂好,看了一眼他的輸液瓶,上面是匹羅昔酮的藥物标簽。鄭融躬身說:“老師,我來了。”老者以手指敲了幾行字:你好,鄭融,這副新的鍵盤用得不太順手。鄭融笑了起來,老者又艱難地敲了幾行字:請讓我們單獨聊聊。醫生說:“這絕對不行,衛戎将軍作了特别指示……”老者:不會有問題,我對自己的健康狀況很清楚。護士與醫生們商量片刻,紛紛退了出去。“如果有什麼問題,我會馬上按鈴通知你們。”鄭融說。鄭融:“老師,我還有一個問題想不明白,或者說我無法确定。”老者:先看錄像,孩子,沒有關系。他按了輪椅扶手上的幾個鍵,燈光全滅,閃光的投影屏現出浩瀚星空,與銀河系的外界投影。老者:我很欣慰,你是個天才,你的假設幾乎全部切中了問題的要點。鄭融:“其實在那之前,您就已經心裡有數了。”老者:孩子,知道得越多,思維便越受到限制。鄭融:“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銀河系……從前給我的印象不是這樣的。”他們并肩靠在椅上,像在看一場瑰麗奇異的電影。畫面飛速變幻,定格在第一個瞬間。老者:他們在交給你的報告上,有關于史前文化的詳細分析。鄭融:“是的,到這裡為止,我一直都能明白。”老者:我想你或許錯過了這裡。他按了幾個鍵,畫面快速回退,駐留于瑪雅星人改造生物的幾個片段中,鄭融心中說不出的疑惑。“我明白。”鄭融說:“他采取一些特殊手段,改變了地球生物基因……”老者沒有再“說”什麼,按下了播放鍵。巨大的瑪雅星飛碟再次啟航,離開地球,旋轉着擦過太陽,采集太陽标本,再飛出太陽系。茫茫星空似乎永無盡頭,瑪雅星艦長在船的中央處沉默。鄭融說:“我們把這段錄像看了許多次,有時候我在想,星際智慧生物,是不是隻有我們是一個異類。”老者:這很難說,如果他的生命能無止境地永生下去,或許祂真的能夠将狹界宇宙中的所有星球依次考察一番。鄭融:“這裡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他為什麼會開始衰老?按照之前的分析,這個種族是不受自然衰老規則所限的。”老者:答案說不定已經出現了。鄭融沉默。老者:你覺得,最高等的生命形式是什麼?鄭融說:“永生,就像他們這樣,一個單獨個體代替整個族群,他們沒有内部的戰争以及意見不合的消耗,漫長無止境的生命足夠他們探索環境,追求宇宙的終極目的以及所有學科的大一統。”老者:既然是這樣,為什麼他們隻有七個個體,而其中六個個體還會相繼死去?鄭融:“這很難說……畢竟……或許宇宙中還有許多規則,我們是不知道的。”老者:行星,恒星,以至星雲間的永恒定則是什麼?老者:湮滅,從紅巨星到白矮星的坍縮過程,最終化為吸攝所有光的黑洞,質量緻密後走向死亡,永久的沉寂。鄭融:“但它會随着宇宙的反膨脹而再生,我們看不見它的新生,是因為宇宙還沒有膨脹到臨界點。”老師:所以,存在與消亡的交互替換,是一切存在物的定則。鄭融陷入了漫長的思考中。“我不懂。”鄭融說:“他的生命形式已經被注定了,為什麼在這裡會開始衰老?”老師:祂也不懂,隻能說,這是一個我們目前尚未明白的規則,這之間存在一種奇異而又必然的聯系,他在動手取出自己基因片段,複制後植入地球生物體内的那一刻,就與我們,與整個地球聯系在了一起。老師:所以寄生體們會推斷出,地球人中有合适的殼。畫面再次停駐,一團玫瑰色的星雲在太空中安靜地發着光。老師:祂已經利用粒子發生器與牽引器技術,從銀河系中央的通道來到了第二個層次的宇宙。鄭融籲了口氣。“宇宙中還有這些奇異的生命。”鄭融說:“人類以後也會進化成純粹的能量體麼?”老師:這很難說,你希望麼?鄭融無法置評,永恒不滅的意識洪流超越了他的所有認知體系,人如果變為靈魂,在宇宙間穿梭,能做什麼?所有的追求在永恒面前變得再無意義。銀色母艦飛碟再次啟航,掉頭回歸地球。老師:這就是最後一塊石闆的内容。鄭融坐直了身子,不安地說:“您沒有給我這一份。”老師:你們前往美索不達米亞平原的時候,俄羅斯與美國軍隊已經拿到了秘魯神廟中的最後一塊石闆,這裡就是瑪雅星人最後的預言,或者可以說,它是一個對自身生命形式的反省,以及地球生命型态的重新解讀。無數畫面在屏幕上飛閃,地球人的戰争,争鬥,人類從冰河紀元的末期開墾了千萬裡的荒地,動物遷徙,候鳥掠過長空,母親哭泣,孩子死去,千百個民族的炮火與硝煙,殺戮;人類彙成海潮般的歡呼。瑪雅星艦長面前的景象逐漸淡去,一個極小的裝置發着光。它分為上下兩層,以圓盒狀緊緊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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