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薇心裡一沉,太後隻說:“老身居九重宮闱,外界事物理會不得。當日勉強周旋,被迫垂簾,煞是吃力,如今,自然由九哥全權處置。”“此原是臣侄不肖,連累伯娘受苦。此後,伯娘當安享晚年,臣侄一定孝順恭奉。”太後點點頭,才又說:“可惜婉婉下落不明。”趙德基正要問原因,隻聽得宮女通報,門外,一個女子跌跌撞撞跑進來,也顧不得行禮,就撲在太後懷裡,正是婉婉。太後和天薇大喜,立刻扶住她:“婉婉,你怎麼回來了?”原來,婉婉醒來,就發現自己被放了。可是,自己被抓到哪裡,見了什麼人卻說不清楚。衆人聽到叙述完,流露出的種種蛛絲馬迹,都懷疑是僞齊劉豫指使。趙德基怒道:“劉豫這賊子,朕一定要派人将之剿滅。”太後點頭:“劉豫終是大患,九哥不妨放手一舉拿下劉豫,否則,終是不甯。隻是,嶽夫人和文龍孩兒失蹤,這可如何是好?”趙德基也無可奈何:“溶兒落在苗劉手裡,二賊往福建一帶逃亡,必是用來要挾嶽鵬舉,一時半刻估計不會要她性命……”天薇急了:“這可如何是好?”“朕已經派了幾支人馬搜索,嶽鵬舉也親自趕去了。”婉婉要說什麼,卻欲言又止,趙德基便率一衆宮女出去了。衆人走完,四周安靜下來。太後早已注意到婉婉欲言又止的神情,屏退左右,關了門,才低聲說:“婉婉,你可是有何要事?”婉婉淚流滿面,神情惶恐,撲通一聲跪在太後面前:“伯娘,我疑心害我的是王君華這毒婦……可是,當着九哥面,卻不敢說……”太後和天薇均很驚訝:“你可有證據?”“沒有。我隻是直覺認為是她。”二人對視一眼,沒有絲毫證據,隻憑猜測,怎能扳倒王君華?更何況,秦桧早已病退。太後緩緩開口:“你二人需知,九哥如今已贊秦桧忠誠,加上王淵之死,更對秦桧有利……”王淵是醫官王繼先的兄長,王繼先跟秦桧的關系,太後也是略知一二。趙德基陽痿後,全靠王繼先的藥才能ooxx,換了任何一個醫官都不行。如今回宮,肯定又是須臾不離王繼先。有這兩重關系,如果沒有任何證據彈劾秦桧,不但沒有絲毫意義,反倒引起趙德基反感。婉婉不服,顫聲說:“當初那妖婦要我寫信給花姐姐,引她上當。可是,花姐姐沒有上當……”太後和天薇對視,這也不能證明那就是王君華啊。再說,王君華能蠢到那種地步親自露面?如果真是王君華,放了天薇,不怕她揭發?可是,顯然劫持花溶的跟婉婉的是一幫人,天薇焦急,要問一些線索,但婉婉來回被蒙頭,打暈,根本說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太後說:“婉婉,既然逃得劫難,就回家好生休養。你二人需知,以後多吃飯少開口,老身年歲無多,你二人更要小心謹慎,長保富貴。”二人隻好受教。天薇急忙又說:“嶽夫人怎麼辦?”婉婉也看着太後。三個女人手足無措,太後隻說:“既然九哥已經派人,還有嶽宣撫親自出去,我們還能有其他什麼辦法?”天薇忽然想起馬蘇,馬蘇是秦大王的屬下,事到如今,隻能找馬蘇商量。她悄然附在太後耳邊講了幾句,但并不透露馬蘇的身份,隻要太後設法召馬蘇會見。太後垂簾這些日子,要見馬蘇并非難事,可令旨下去,還是在第二日,才見到了馬蘇。此時的馬蘇已經是一派士子裝扮,趙德基封賞時,對呂頤浩的“門客”很是青睐,超擢七官,此時,在禮部任職。馬蘇進來,隻見後面垂着簾子,左右無人,隻一個溫柔嬌美的聲音傳來:“馬大人安好。”馬蘇行禮:“下官參見公主。”天薇也顧不得虛言客氣,低聲說:“嶽夫人被抓走,這可如何是好?”馬蘇也聽得花溶被抓走,正在猶豫要不要設法告知秦大王。秦大王好不容易才和花溶“一刀兩斷”,如果再糾纏不清,真不知這一輩子會如何。可是,依照秦大王的脾氣,如果花溶有難,自己不通知他,事後不知會如何震怒。他隻能說:“公主,實不相瞞,下官早已設着派人告知大王,可是一時片刻也聯絡不上。好在嶽大人已經親去。”天薇至此,再也無計可施,她内心裡,對九哥是并不完全信任的,覺得他派出的人馬,不會有什麼作用。她隻回禮:“既是如此,就有勞馬大人了。”馬蘇透過圍簾,但見那雙玉手瑩白,心裡一怔,才緩緩告退。這是一個雨雪交加的夜晚。地面非常泥濘。花溶緊緊抱着兒子,在亂刀驅趕下,艱難地往前走。雖是黑夜裡,她也很快發現,這夥人絕非苗劉的叛軍。黑暗中,一人吆喝一聲:“太慢了。”立刻,兩名侍衛沖上來,夾住她就拉上馬背。孩子受此驚吓,又哇哇大哭起來。花溶摟住兒子,輕輕拍他的背,心裡反倒鎮定一點。這夥人拿住自己,肯定是為了威脅嶽鵬舉,因此,一時半刻,還不會要自己母子的命。她勒住馬缰,高聲問:“你們是誰?”“少廢話,快走。”監押之人一鞭揮下,她肩頭一陣生疼。陸文龍又“哇”地一聲哭起來,那人大喝:“小兔崽子,不許哭……”又是一鞭,是往陸文龍打去。花溶一側身,擋住兒子,又挨了重重一鞭,隻覺得一股熱流從肩膀上浸出來,也不知是雨水還是血水,兩相混合,冷了,凝結在肩上,疼得刺心入骨。她咬緊牙關,抱住兒子,忍住那種鑽心的疼痛,生怕一昏迷過去,兒子會遭到不測。這一段路,不知走了多久,馬飛奔起來,到天明時,花溶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醒來時,眼前一片漆黑,渾身冰涼,手腳麻木,也不知是在路上還是牢獄裡,隻下意識地大喊:“兒子……”聲音是沙啞的,懷裡空空如也,兒子已經不知去向。她掙紮着站起身,才發現自己是坐在冰冷的石闆上,伸手一摸,周圍是冰冷的牆壁,四周空空如也,立刻明白,自己是被關押了起來。她大喊一聲:“來人……”然後,用力拍着牆壁,可是,牆壁很厚,四周寂靜無聲,依舊黑沉沉的一片。不知喊了多久,聲音都快嘶啞了,還是無人應答。她靠着牆壁,身子頹然下滑,此時,饑餓感又湧上來,又饑又寒,幾乎再也支撐不下去。門外,一個女人悄然提着燈籠站定。向興奮的獵人終于抓住了獵物,欣喜若狂,卻又忐忑不安。她最大的心願是好生折磨屋裡被關押的女人,這是多時的心願,比折磨婉婉的欲望強烈多了。可是,自從挨了公子的兩下鞭打,就再也不敢輕舉妄動,再說,她也怕身份暴露。心裡的興奮感越來越強烈,如果殺了這個女人,豈不一勞永逸?對于男人來說,再念念不忘的女人,隻要死了,價值就不如活生生的女人。公子雖然自己不承認還在迷戀,可是,她卻知道,她是個女人,在當初的射柳節上就知道,公子那樣讨好的眼神,是從未在自己或者任何其他女人身上出現過的。這個女人,比耶律觀音更可惡。現在關在這裡,難道僅僅是威脅嶽鵬舉?何況,嶽鵬舉此次勤王大功,一定會再次升官,夫貴妻榮,花溶的日子豈不是更加好過?她忿忿地,這個賤人,豈能一直如此好命?隻要花溶一日不死,自己就一日不安。最好,是自己能親手殺了她。她的手已經抵在門上,在她的袖子裡,也早已藏好了一柄匕首。可是,公子問起,該如何回答?強烈的興奮還是抑制了擔憂,手一推,門就開了。光線一進來,伏在地上的花溶不禁悄然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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