蔔旎顯然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直白難堪的話來,怔怔的一下子失措了起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說錯了什麼話,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很快就要哭出來似得,嗫喏道:“可是……可是……我隻是喜歡你啊,這也不成嗎?我悄悄的喜歡你,又不麻煩你。”“不成!”荀玉卿冷冷道,“不麻煩我麼?在我瞧來,卻已麻煩的夠多了。你若當真隻是想悄悄的喜歡我,何必來管我的閑事,跟我說出這番話來,要糖吃的孩子說‘其實我也沒那麼想吃’,多半是想吃的要命,想吃的很,不然他絕不會說出來的。”蔔旎看着他臉上極陌生的表情,此刻的心情比之前還要更難受百倍千倍,不知為何荀玉卿會忽然說出這樣無情的話來,他把目光一轉,落在了意無涯慘白的面容上,隻當荀玉卿是在生氣自己不肯救意無涯,便咬着唇,不甘不願道:“好嘛,你就這麼喜歡他,那我……那我治他就是了,不算你的,隻當我還這桶毒血的情了,好了麼!”他賭氣般的将荀玉卿擠了開來,打袖子裡掏出一隻金色的蠱蟲來,放在了意無涯的手腕上,嘀咕道:“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我救了他便好了,先說好,我救完他,你可不準再生氣了。”荀玉卿看了看蔔旎,又看了看意無涯因為疼痛而慢慢滲出冷汗來的面容,對方似乎還在昏迷,卻仍感覺到了痛楚,幾乎整個人都微微痙攣了起來。他好似局外人一般站在旁邊,不知不覺的,便閉上了眼睛,隻覺得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晃晃的。他既救不了歲栖白,也救不了意無涯,生平以來,風高星稀,月色拖長了身影,投入薄薄的紙窗之中。歲栖白靜靜的盤坐在柔軟的大床上,衣襟上還有幹涸發暗的血迹,神色隐隐透出些許灰白,整個人好似霜雪琢成的雕像,悄無聲息的低垂着頭,一動也不動。屋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極輕微的腳步聲,歲栖白心中微喜,不由得挺直了腰闆向門口看去,但很快,他就聽出這陣腳步聲絕非是荀玉卿的,因此又再寂靜的,毫無聲息的垂下頭去,對來人瞧也不瞧,看也不看一眼。柳劍秋坐在椅子上,遠遠的瞧着歲栖白,他方才去随意包紮了下,脖子上已纏好了雪白的紗布,似乎對自己之前險些被歲栖白殺死全然不在意,隻是極懇切的說道:“小栖,你餓不餓,想吃些什麼?”武功再高,自然也是無法充饑的,歲栖白雖然正直,卻到底不是迂腐,因此點了點頭,但依舊不說半句話。可柳劍秋卻已好似得了什麼天大的便宜般,歡喜無比的站起身來甜甜笑道:“那我去為你煮粥,對了,我記得你小時候還愛吃素面……”其實柳劍秋并不知道歲栖白喜歡吃什麼,他對吃穿住行自幼就不講究,有什麼可吃的便吃什麼,瓊漿玉液自然喝得,粗茶淡飯卻也吃得,柳劍秋與他分離多年,記憶更是模糊,隻是迷迷糊糊記得小時兩人到山下吃過一碗素面,歲栖白那時還是個少年,看着自己微微笑了笑。柳劍秋因而記了這許多年。“對了。”臨出門前,柳劍秋忽然陰冷的笑了笑,語調卻極輕柔溫順的很,“小栖,還有一件事我想與你說一說。”歲栖白自然沒有回應,柳劍秋似乎也早就習慣了他這樣的态度,毫無半點尴尬,從從容容的再度開口道:“今天莊子裡闖進兩個人來,都受了傷,現在大概是被莊子的機關鎖在不知什麼地方,最遲後天大概就有消息了。”他說得很清楚,因此有些緩慢,慢騰騰的煎熬着歲栖白的心,最後冷笑了聲,好似愉悅無比:“其中有一個,似乎叫做荀玉卿。我聽聞,他好似是你的故人,是你的朋友,對麼?”“不是。”歲栖白終于擡起了頭,聲音略帶沙啞。柳劍秋笑得更得意了,但同時怒氣又瘋狂的從心中噴湧了出來:小栖竟為了他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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