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如鏡的目光慢慢從遙不可知的遠方收回,重新投注在楚玉身上,他低聲問:“我放過你,真的就隻有這麼一次機會,今後我不會再留情的,到了你應該死去的時候,假如你不死,我會讓人來殺你,至于容止,我會全力對付他……即便是這樣,你也堅持如此嗎?”聽出他話語中有松動的意思,楚玉心中浮現一絲欣喜,也不管天如鏡将後果說得如何嚴重,眼下他能夠救容止,不管什麼,都答應下來再說:“是的。”天如鏡面上晃過一抹恍惚,他的呼吸陡然變得有些急促,似是心緒澎湃不能自已,可是轉瞬間便又壓了下去,緊緊咬着牙關,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聲音裡帶着連他自己都沒覺察的賭氣:“好,就遂了你的意,今後你可莫要後悔。”目的既然達成,楚玉便上前去解天如鏡身上的繩子,而屋頂上花錯也終于回過神來,他輕輕把瓦片推回原位,一個縱身從屋後飛掠而下。這麼大的變故,他要将這件事告訴容止。楚玉釋放了天如鏡,看着他白皙手腕上深紫色的勒痕,伴随着心情的放松,歉意再度浮上來:“我先去瞧瞧容止,你在此休息片刻。”她話說完便急匆匆地走出門外,看着房門關上,天如鏡快速低下頭,他擡手用力捂住嘴唇,但是從指縫間,還是傳出來壓抑不住的痛苦嗚咽。再也無法忍受了!明知道她是為了另外一個人,明知道她心中沒有任何容納他的餘地,為什麼到了現在,他竟然還會因為她的痛苦,而加倍的感到痛苦呢?山有草木兮(下)楚玉的腳步匆忙,她趕到沐雪園的時候,花錯正從園中走出來,相對站住,兩人目光碰個正着。花錯看着楚玉,眼神有一些不自然,他張了張嘴好像想說什麼,但是最後還是隻說了兩個字:“公主。”楚玉隐約感到好像有什麼不對,但是她挂懷着容止的身體,也懶得在花錯身上多花費腦子,隻直接問:“容止如何?”因她問話,花錯的面色更加不自然:“阿止他……還沒醒。”楚玉點了點頭,她讓花錯去看着點天如鏡,随即越過他便朝内走去,她穿過清冷無人的竹林,推開門讓小厮守在屋外,再走到卧室看到容止時,面上卻沒有多少歡悅的神情。她沒有欣喜若狂,上前抱着容止說“你有救了”。她也沒有關上門便哭出滿腹的心酸委屈,說“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她隻是站在床邊,靜靜地站着,靜靜地望着容止。而容止也靜靜地安睡,氣若遊絲。過了一會兒,楚玉在床邊坐下,側過身子仔細凝視容止瘦削的臉容,和上次一樣,看到昏迷着的他,都會有一種不敢置信的荒謬感,這個人也會倒下的,他也确實倒下了。她看了許久,似乎是看得入神,忽然開口輕喚:“容止。”連喚了幾聲,容止的呼吸依舊微弱,楚玉低歎了口氣,道:“明知道你不可能醒來的……不過這樣也好。”她微微一笑,有點兒釋然的:“也許很多人都知道我喜歡你,可是我想,就連幾乎無所不知的你,大概也不知道,我喜歡你喜歡到了什麼程度。”她的心神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竟然沒有覺察,當她說“喜歡你到了什麼程度”的時候,容止的睫毛,輕輕地,微微地,顫動了一下。在這盛滿了暖意的屋内,綿軟熏香之中混合了少許清新的草藥味,她說得很慢也很低,隻有貼近了才能聽清分明:“因為這一點,我也是剛剛才知曉的。”“你大概不會知道,我究竟放棄了什麼。”“假如在三天前,有人告訴我,我将伸手推開放在我眼前的回家機會,我一定不相信。”“啊,對了,你大概也不會知道,我的家在哪裡,我一直不敢對人說,這是我心裡的最大秘密,除非我死……不,就算我死了,我也不會說的。”“我來自一千五百多年之後,那時候距離現在,已經又更叠了許多個朝代,雖然那時候污染嚴重,生活壓力也不小,但是我還是很喜歡很想念,我的親人朋友都在那裡,我的過去也都在那裡……發現可以回去的時候,我高興得快要瘋掉……”她低低地說着,混亂且沒有條理的随口說來,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好像想要一口氣把心中的壓抑郁氣發洩出來一般,一開口便停不下來。這是她最大的秘密,誰都不能說,她在這個孤獨的時代裡,一直嚴守着自己來曆的底限,縱然會感到寂寞,也絕不對任何一人提起。但是這些天來她的情緒接連波動,到了如今已經有些壓抑不住,假如不找個地方傾吐,她也許會先自己把自己壓抑成精神病。對着容止說是個不錯的選擇,現在容止昏迷着,聽不到她的說話,但是她又可以一吐為快。就好像童話裡那個理發師,看到國王有一對驢耳朵,卻不能向任何人說起,隻有跑到森林中,對着樹洞盡情大喊:“國王長着驢耳朵!”“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來自一千五百年後。”“我根本就不是山陰公主。”“天知道她怎麼不見了。”“我不叫劉楚玉,我的名字比她少一個字,我姓楚,名玉。”“上次你突然襲擊問我的名字,當時我是真中招了,不過我的名字和山陰公主隻差一個字……哈,你想不到吧?”楚玉把“昏迷”的容止當作了自己的樹洞,說着不能對任何人啟齒的秘密,一直說了半個小時,她才停下來,長舒一口氣,隻覺得全身都輕松了不少。她雖然很想找個人訴說,但是也隻有在面對昏迷不醒着的人時,她才能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秘密說出口。休息了一會,楚玉自嘲地笑了笑,道:“經過這一次,天如鏡應該對我很有戒心了,想要再把手環弄過來,不會再如此容易,就算弄來了,我也不一定能夠使用。”也就是确信容止聽不到,她才會說出這些,她做這些是因為她想要這麼做,而不是為了換取什麼博取什麼,她也絕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她所舍棄的東西有多麼寶貴。她的聲音低低的,充滿了難過的意味:“我回不去了,容止,可是我不會後悔,這是我以自己的意志做出的選擇……為什麼會喜歡上你呢?說外貌,你不是最好看的,說待我真誠,十個你也比不上桓遠,我很難猜到你的心思……”隻能說,喜歡上一個人,真是完全完全沒有辦法的事——不管是理智還是利害,都不能掌控主宰。“……就算是,我比較笨和比較倒黴吧。”楚玉笑了笑,很輕松也很釋然的,她忽然俯下身體,很輕很慢地,嘴唇親吻上容止的眉梢。柔軟的唇瓣輕輕擦過他冰冷的額角,若即若離的暧昧着,隻稍一觸碰,便立即抽身離開。天如鏡不是嘴碎的人,不會到處說他們的交易,而相對的,作為交易另一方的她自然也會守口如瓶。不是不能說,而是不願說。有的事情不說,是因為驕傲。縱然這麼喜歡了,她也絕不用自己做出的犧牲作為籌碼去哀求愛憐。楚玉快速起身朝門外走去,她趕着去看天如鏡,問他什麼時候可以開始着手救人。因此在她轉身朝外走的過程中,甚至沒有停下腳步回頭看一眼,隻要她回過頭,便會瞧見被她以為是昏迷不醒的容止,此時已經睜開了雙眼,那雙一貫從容深沉的眼眸裡,閃動着的卻是無可遏止的震驚錯愕。可是她隻是快步地走出門外,就連回身關門之際,也沒有朝屋内多瞥一眼。而容止張開眼睛,隻怔怔地望着上方,卻不曾出聲叫住她。失之以毫厘他……聽到了。容止靜靜地張着眼,望着上方的虛空,他性子素來沉定自持,少有如此沉不住氣的時候,方才楚玉尚未離開屋内,隻轉過身去,他便忍不住睜眼來,這在别人也許不過是些許小事,可是在他而言,卻是極大的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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