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話塞回去,他臉色也沒變。這個人雖然總是顯得冷着一張臉,喜怒不形于色,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個人我心裡反而覺得很踏實,原來的惶恐都慢慢平複了下去。說起來也真奇怪,看着那個江燮,我也不覺得他是什麼心思深沉有謀算的人物,或者說白了,他純粹一個二百五。二百五要胡來你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但是這個人……感覺他是非常規矩的一個人。不是賈家男人那種表面上禮教背過身禽獸不如的規矩。這個人,站在那裡猶如磐石般方正嚴實。“夫人的仆婦下人,我立刻派人快馬給追回來,夫人請不用擔心。貴親也請安心養病,船上醫藥充足。小恙不日即痊愈,請夫人不必憂慮。”這人說話還挺實在的,不過他接下去的話我真的沒想到:“早上我張羅了人,等把張家那條船撈起來,夫人在船上若還有什麼東西能使用的就挑一挑,若是都浸壞了不堪再用,我着人折銀給夫人……我吓了一跳:“這可不敢當,沈爺太客氣了。”乖乖,打撈沉船?這個天氣?就算是沉在岸邊也夠喝一壺的。我們說到底是被人收留的,非親非故,他們又沒欠我萬兒八千的銀子,犯不着賠罪賠的這麼徹底這麼到位啊,這時代的人可沒聽說有什麼活雷峰的。文秀站在一旁,目光時時有意無意的在我們身上掃過去。我毫不懷疑,要是這個姓沈的有什麼非禮之舉,甚至不用舉,隻要有那麼一點苗頭,文秀肯定就會撲了上來。其實他能什麼?難不成調戲我?不可能的。且不說人家犯不着對我一個顔色凋零的下堂婦用這樣的機心,就算有什麼想法好吧,這艙房這麼敞亮,四下裡都是人,屋裡還躺着兩個病号呢。不過也怨不得文秀緊張,反常即為妖。這兩天我們遇到的事兒,已經妖的過了頭兒了。“實不相瞞,夫人的船沉,跟我那個愛胡鬧的兄弟脫不了幹系。這孩子一門心思隻想着……我師父去的早,這個師弟是我帶大,可我卻對他疏于管教,給夫人添的麻煩,我回頭再斥訓他。”什麼?我雖然多少疑惑一些,但是絕沒想到我們沉船真是這個江燮搞的鬼!而且,邊個姓沈的又為什麼要坦然說出來?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有些話,我不知道如何說,甚至都不知道該不該說。比如,他們三番四次和我們遇到,是巧合還是什麼?鑿沉我們的船,又是為了什麼?人要做一件事總得有理由有目标,我卻有點心虛,話說到這裡,不敢再向下探。幸好他自己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夫人這裡要照顧病人,我不多打擾……”忽然船身一震,我腳下一晃,瞅着文秀的手伸過來,但我被站的更近的這個人搶先一把扶住了。那個人的手牢固的象一把鐵鉗,但是并沒有不知輕重力道握的人生疼難受。我本能的回過頭來,他的臉龐離我隻有寸許兩寸的距離,幾乎呼吸交濡,毫發相接。他的眼睛裡,除了沉靜與鋒銳,在此時看起來還多了些别的,可是我卻看不清楚……究竟多了什麼。文秀驚道:“怎麼回事?船怎麼離岸了?”那隻手松開了,姓沈的人大步轉身朝外走,看他的神情,顯然這開船他也是不知情的。我想了一下,咬牙也跟了上去。文秀失聲:“姐姐?”“你守着她們,我去去就來。”我出門的時候和端藥進門的人差點撞個對懷,那人吓了一跳,還好藥沒有撒,我隻丢下句:“文秀你給她們喂藥。”前面那個人走的好快,我幸好不是小腳,緊跑兩瞳還追得上。這兩天出來我早把那些假髻珠钗全扔一邊了,頭發就上面挽起,下面編成辮子,爽脆利落不耽誤事兒。船已經離了岸,沿河而下,船舷兩側的水花拍的船闆嘩啦嘩啦響,我的腳步聲他一定聽到了,但是他隻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并沒有停步,緊走幾步上了船頭。“誰讓開的船?”那個劉管客服躬身肅然:“爺,原定的就是今天拔船起程,您沒交待改行程,江爺過來吩咐,即刻開船。”“胡鬧!他就是個活牲口,你也聽他的?眼下的情勢能走麼?”“怎麼不能走?”劉管事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挺脖子,居然跟自己的主子頂起牛來了:“我看江爺說的沒有錯,爺的大事不該耽誤,小節略過也就算了。況且船上來的客,也是要往南邊兒去的,一船都走,還省了他們孤兒寡母路上經風冒險,這船總不開,被有心人惦記上,還指不定造爺什麼謠呢。咱們早走了,還早省了他們的心。”“你們……你們都……”看着他被手下人一時噎的說不出話,我就知道這個人肯定也有他的難處。說的是,這會兒當爺也不見得風光。别看你手下一幫子人,有權有勢,但是這些手下的勢力反過來也是對頂上的人的深重束縛。你得考慮他們的性命他們的利益他們的想法,有時候,權勢越大,反而越不由自主。“沈爺。”他停住話,轉過身來。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現在更是黑的象是要滴水了,我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心裡一松。“也不要為難劉管家和江公子了,本來我們也是要南下的,船沉了,在十裡鋪另外找船也未必有什麼适合的,再加上家人生病,”我頓了一下:“若是沈爺覺得過意不去,那就捎上我們一路吧,過了平安洲臨近金陵将我們放下就行。”劉管家搶先一揖:“夫人如此通情達理,那真是太好了。”沈爺喝斥一聲:“你住嘴。”這個人一臉肅然,看起來禦下也很嚴,但是那個江燮和劉管家都不怕他。唔,這說明什麼呢……說好說歹,我們畢竟是和他們同一船上路了。那個江燮時不時都要過來轉一圈,有話沒話都要說幾句,我開始覺得他……是不是對平兒或是文秀有意思。平兒可能性是不大,那麼可能……他是盯上文秀了?可是他雖然總挑着文秀說話,又要和她切磋功夫,卻沒見他有什麼不軌輕薄之語,舉止雖然放曠,卻不是浮蕩子弟,人也很規矩。而且……之前我還沒有離開賈家的時候,幾次和他們遇到并且打交道是不假,那時候他可沒有見過文秀的啊,我也不能成為他鑿我們船的理由。至于我?那就不可能了。首先我比他年紀恐怕要大幾歲呢,而且他看我的眼神也分明沒有什麼意亂情迷又或是一往情深的樣子。平兒和巧姐的燒在那天天黑的時候終于退了下去,但是人卻還起不來床。我一下子從主子變成了小丫頭了,整天給她們喂水遞藥的,這船上除了做飯灑掃的兩個婆子沒有别的丫環仆婦了,再說我們寄住在别人船上,哪還能擺款讓别人來伺候我們?不過粗賤活計那劉管事肯定是吩咐過,一應的洗衣掃地倒馬桶什麼的當然不用我們自己來做,飯也有人端了送來。我以前不知道文秀還懂一點配迷藥毒藥什麼的,當然并不是說她要配了藥去藥這船上的人,隻是她對送來的飲食本能的會先查驗一下,然後我們才能用飯。天氣倒是一天天暖起來,我們這一路向南走,看到河岸邊的垂柳已經綠了,長條飄垂,在微風中輕輕擺動,一股春天的氣息撲面而來。北地的柳芽才初初冒頭,但是南方卻已經很暖和了。我在箱子裡找到夾衣,把身上的衣襖換下來。到了第三天上,平兒病剛一好轉就立刻掙紮下地,不肯再讓我照顧。巧姐卻因為身體一貫的不怎麼好,還躺在那裡病恹恹的沒精打彩。她要求想開窗子看看兩岸風景我也沒同意。雖然風不冷,可是畢竟她的病沒好,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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