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很清靜?不見得,你适才去的地方,不是比這裡更清靜麽?”我意外的擡起頭來。他似笑非笑著走近:“雖然形神俱備,可是已經是不惑之年的人了,看著他的時候你心裡想什麽?在想明宇麽?”我胸口重重一痛。這是……這麽久以來,他第一次提起明宇。明宇這兩個字,象是一個禁忌,兩個都裝作若無其事,誰也不去碰觸,那象是一個永不愈合的傷口。層層掩飾著,當它不存在。但那其實,一直在。隻是,為什麽現在提起來呢?我怔怔的看著他。兩個人,裝得若無其事。不是一直過來了麽?怎麽現在,把最後一層溫情的紗撕去了呢?“成天……”他停在我身前,低下頭來看我:“對……就是這一聲。”我不解其意,他的手輕輕拂開我額前的頭發:“大概最開始的時候,引起我注意的,就是你喊他的聲音,明宇,明宇。一聲接一聲,很清澈的聲音,伴著毫無機心的笑容。在宮中……何曾有過那樣的聲音和笑容。或許在不知不覺間,我也在渴望,有人能對我如此呼喚,這樣展開笑意……”“但或許,這一切我永遠是得不到的。”“一直在這次來之前,我都還存有希冀……但現在,我發現,那種平常人可以擁有的幸福,不屬於我。”我垂下眼簾:“紅塵萬丈,你應有盡有,比一般人已經富足太多。”他澀然一笑:“是麽……可是我得到了多少,失去的也足以相抵。”我擡起頭來,眼眶酸熱:“可是我呢?明宇呢?我們得到過什麽?為什麽……我的要求隻有那麽少,卻還是得不到。你是皇帝,尚且覺得這世間不夠公平。那其他的人,又上哪裡去找一個屬於自己的公平?”即使在說著這樣坦白的,近似於示弱的話,他的态度仍不失一個君王的雍容和尊貴。“看來……隻能說到這裡了。”他一笑,剛才失控的情緒似是全收了起來:“再說下去,就一點餘地也沒了。”是,他說的沒錯。再說下去,就一點餘地也沒了。其實,話說到現在,也已經沒有什麽餘地,什麽退步。我不能愛他,此生永遠不會。以前,最開始的時候,可以勉強自己,可以假裝。但别人可以欺騙,自己的心卻不能。我此生不能再忘記明宇,哪怕隻是一刻。所以,注定我與龍成天之間,連假裝的溫情也無法再繼續。他每個碰觸都讓我全神戒備。我想我忘不了明宇,也許,至我死的那一天為止,都不會。那一天,也許已經不太遙遠了。那一天,我也并不害怕。有的時候,甚至期待著,也許,人生而有識,死而有靈……我或許還能再見到明宇,和他另一個世界相遇。不知道那時,他會不會還記得我。或許,遇不到他,也或許,他已經不再記得一切。我其實沒有讓他幸福過。雖然我口口聲聲的說愛他。但是我沒有信心,我是不是真的給過他幸福快樂。龍成天,我們或許有過相愛的機會。但是一切已經不能重來一次。也許從我在冷宮睜開眼的那一刻起,我們那個希望渺茫的機會,就已經被明宇溫柔的眼光擊成粉碎了。“朕隻能是皇帝,而你,也隻能是皇後。”他捧起我的臉,動作溫柔,可是指尖沒有溫度。正如我和他之間的關系。現在的距離這樣接近,可是,永遠不會真正貼合。即使身體無限接近,心卻隔著不能翻越的無邊的海洋。“多餘的其他,朕已經不再期望。”他聲音清朗,冰冷:“做完這件事,把你其他的想法也都忘記。你是皇後,而且是令朕空置三宮六院的獨一無二的皇後。不要忘記,你還有責任。”我輕輕搖了搖頭,把臉轉向一邊:“我沒忘……可,你讓我先了結這個心願。”他慢慢松開手,退了一步,說道:“好,我等你。”我躬身行禮,然後輕悄的退了出來。雨夜黑寂清冷,我輕輕推開隔室的門。這裡黑暗空茫,眼前沒有方才的明亮,也沒有溫度。在黑暗中摸到床邊,把自己的體重交付出去。對不起,龍成天。雖然以前的恩怨是非糾葛傷害,我們都有過錯。但是今天我還是騙了你。這個心願了結之後,我不會再回去了。129“莊主又心不在焉了。”莊天虹的手上的書輕輕敲在我的手背上:“又想著什麽?”我回過神來,翻弄手裡的幾張薄紙:“沒有什麽。”他一笑:“容我猜上一猜……這幾天莊上人客雲集,莊主卻不見欣喜。難不成莊主已經忘了初衷,不想報仇了麽?”我搖一搖頭。“那麽,不順利?”我看著他不見好轉的氣色,雖然精神顯得旺盛,言語風趣,談吐有物,可是……“莊主不必擔心。”我擡起頭來,他合上書,目光溫和:“我的身體自己明白,早如風中殘燭,到現在不過是苟延殘喘。想不到臨死之前,還可以結識莊主這樣的一個小朋友,”他晃晃手裡的書本:“還讀到這許多妙詞絕句,實在不虛此生。”我垂下頭一語不發。夏至已至,枝頭殘紅褪盡,濃綠灑蔭。八月十五之期已近,一切布置都按著規劃的道路實施著。隻除了……莊天虹。這些日子所謂名醫請了無數,所得的結論,卻都是一樣。他與來時一樣消瘦,眼睛幽深發亮,唇上的血色卻是一點都沒有了。我不明白,世上有兩個如此相像的人……甚至連不幸,也都很相像。想著一個月,兩個月……之後,他就會永遠閉上那溫和柔亮的眼睛,再也看不到那清朗悅耳的聲音……我對明宇的懷念,還是隻能寄托於虛空。不想這個善良儒雅,象是另一個明宇的男子,就這樣,在這個夏天裡無聲的離去。遣去西陲尋找姚鈞的人,始終沒有音訊。而莊天虹自己呢?好象旁人替他把心事擔完,所以他反而對自己的生死之事素不萦懷,每次說起來都象是在說著旁人的事一樣。我揉揉眉心。從心莊的事已經成了一種既定的模式,便是沒有,每天做的事也不會有誤。而……我的仇人,也隻剩了文蒼别,一個。“莊主心中煩難的事情,我能不能代為分擔一些?”我輕輕籲了口氣,把冰已經融了大半的酸梅湯盛了一碗遞給他。“我不是在想什麽好事。”我坦白說:“正在想怎麽才能算計到你的舊相識文蒼别。”他一挑眉毛,我繼續說:“硬殺讓他跑了,暗算他不吃。挑撥了一堆他過去的仇人,可是沒一個傷得到他。這個人真是針紮不進,水潑不進。”莊天虹朗朗一笑:“這個人若是這麽容易死,就不會成為魔教舉足輕重的人物了。”我望著他,有些恍惚:“你不恨他麽?”莊天虹一笑:“我為什麽恨他呢?”“不是遇到他,你不會……”我把下面長長的一篇話咽下去。莊天虹心如明月,不需要我來提醒他過去的是是非非。“人生隻是向前走的一個過程,遇到什麽事什麽人,事先誰也不會知道,”他粲然一笑:“當時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沒有一件是我違心的。和他相處的時光,肝膽相照,惺惺相惜,樁樁都曆曆在目。那些事情,為什麽要去後悔?”我把冰碗朝他推一推,想不出什麽話來說。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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