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于無法忍受,一拳擊在身側的冰冷石地上,全身微微發抖。霍展白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然上三竿。他一驚,立刻翻身坐起——居然睡了那麼久!沫兒的病還急待回臨安治療,自己居然睡死過去了!柳非非的貼身丫鬟胭脂奴端了早點進來,重重把早餐盤子到桌上,似乎心裡有氣:“喏,吃了就給我走吧——真是不知道小姐看上你什麼?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沒錢沒勢,無情無義,小姐卻偏偏最是把你放在心上!真是鬼迷心竅。”霍展白被這個小丫頭說得臉上陣紅陣白,覺得嘴裡的蓮子粥也沒了味道:“對不住。”“呵……不用對我說對不住,”胭脂奴哼了一聲,“也虧上一次,你那群朋友在樓裡喝醉了,對小姐說了你八年來的種種事情,可真是驚世駭俗呀!小姐一聽,終于灰了心。”“夏淺羽……”霍展白當然知道來這樓裡的都是哪些死黨,不由咬牙切齒喃喃。幾次三番和他們說了,不許再提當年之事,可這幫大嘴巴的家夥還是不知好歹。“正好西域來了一個巨賈,那胡商錢多得可以壓死人,一眼就迷上了小姐。死了老婆,要續弦——想想總也比做妾好一些,就允了。”抱怨完了,胭脂奴就把他撇下,“你自己吃罷,小姐今兒一早就要出嫁啦!”他一個人呆在房間裡,胡亂吃了幾口。樓外忽然傳來了鼓吹敲打之聲,熱鬧非凡。他走到窗邊,推開窗子看下去,隻見一隊花鼓正走到了樓下,箱籠連綿,聲勢浩大。一個四十來歲的胡人騎着高頭大馬,在玲珑花界門口停了下來,褐發碧眼,絡腮胡子上滿臉的笑意,身後一隊家童和小厮擡着彩禮,鞭炮炸得人幾乎耳聾。想來,這便是那位西域的胡商巨賈了。迎娶青樓女子,本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而這個胡商卻是肆無忌憚地張揚,應該是對柳非非寵愛已極。老鸨不知道收了多少銀子,終于放開了這棵搖錢樹,一路幹哭着将蒙着紅蓋頭的花魁扶了出來。在臨入轎前,有意無意的,新嫁娘回頭穿過蓋頭的間隙,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間。那裡,一個白衣男子臨窗而立,挺拔如臨風玉樹。别了,白。“怎麼?看到老相好出嫁,舍不得了?”耳邊忽然有人調侃,一隻手直接拍到了他肩上。誰?竟然在他沒有注意的時候悄然進入了室内。霍展白大驚之下身子立刻向右斜出,搶身去奪放在床頭的藥囊,右手的墨魂劍已然躍出劍鞘。“住手!”在出劍的瞬間,他聽到對方大叫,“是我啊!”“淺羽?”他一怔,劍鋒停頓,讷讷道。錦衣青年也是被他吓了一跳,急切間抓起銀燭台擋在面前,長長吐了口氣:“我聽蟲娘說你昨夜到了揚州,投宿在這裡,今天就一早過來看看——老七你發什麼瘋啊!”鼎劍閣成立之初,便設有四大名劍,作為護法之職。後增為八名,均為中原武林各門各派裡的精英。而這個夏淺羽是華山派劍宗掌門人的獨子,比霍展白年長一歲,在八劍裡排行第四。雖然出身名門,生性卻放蕩不羁,平日喜歡流連風月場所,至今未娶。自己當年第一次來這裡,就是被他拉過來的。“不好意思。”他尴尬地一笑,收劍入鞘,“我太緊張了。”夏淺羽放下燭台,蹙眉道:“那藥,今年總該配好了吧?”“好了。”霍展白微笑,吐出一口氣。夏淺羽也是吐出一口氣:“總算是好了——再不好,我看你都要瘋魔了。”“我看瘋魔的是你,”霍展白對這個酒肉朋友是寸步不讓,反唇相譏,“都而立的人了,還在這地方厮混——不看看人家老三都已經抱兒子了。”“别把我和衛風行那個老男人比。”夏淺羽嗤之以鼻,“我還年輕英俊呢。”鼎劍閣的八劍裡,以“玉樹公子”衛風行和“白羽劍”夏淺羽兩位最為風流。兩個人從少年時就結伴一起聯袂闖蕩江湖,一路拔劍的同時,也留下不少風流韻事。 然而衛風行在八年前卻忽然改了心性,憑空從江湖上消失,謝絕了那些狐朋狗友,據說是娶妻生子做了好好先生。夏淺羽形單影隻,不免有被抛棄的氣惱,一直恨恨。“難得你又活着回來,晚上好好聚一聚吧!”他捶了霍展白一拳,“我們幾個人都快一年沒碰面了。”八劍都是生死兄弟,被招至鼎劍閣後一起聯手做了不少大事,為維持中原武林秩序、對抗西方魔教的入侵立下了汗馬功勞。但自從徐重華被誅後,八大名劍便隻剩了七人,氣勢也從此寥落下去。“抱歉,我還有急事。”霍展白晃了晃手裡的藥囊。已經到了揚州了,可以打開了吧?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解開了錦囊,然而眼裡轉瞬露出吃驚的神色——沒有藥丸!裡面隻有一支簪、一封信和一個更小一些的錦囊。簪被别在信封上,他認得那是薛紫夜發間常戴的紫玉簪。上面寫着一行字:“揚州西門外古木蘭院恩師廖青染座下”。落款是“弟子紫夜拜上”。看着信封上地址,霍展白微微蹙眉:那個死女人再三叮囑讓他到了揚州打開錦囊,就是讓他及時地送這封信給師傅?真是奇怪……難道這封信,要比給沫兒送藥更重要?躊躇了一番,他終于下了決心:也罷,既然那個死女人如此慎重叮囑,定然有原因,如若不去送這封信,說不定會出什麼大岔子。“我先走一步,”他對夏淺羽道,“等臨安的事情完結後,再來找你們喝酒。”不等夏淺羽回答,他已然呼嘯一聲,帶着雪鹞躍出了樓外。古木蘭院位于西郊,為唐時藏佛骨舍利而建,因院裡有一棵五百餘年的木蘭而得名。而自從前朝烽火戰亂後,這古木蘭和佛塔一起毀于戰火,此處已然凋零不堪,再無僧侶居住。霍展白站在荒草蔓生的破舊院落裡,有些詫異。難道,薛紫夜的師傅,那個消失江湖多年的妙手觀音廖青染,竟是隐居此處?立春後的風尚自冷冽,他轉了一圈,不見寺院裡有人煙迹象,正在遲疑,忽然聽得雪鹞從院後飛回,發出一聲叫。他循着聲音望過去,忽然便是一震!——院牆外露出那棵燒焦的古木蘭樹,枝上居然孕了一粒粒芽苞!是誰,能令枯木再逢春?他心裡一跳,視線跳過了那道牆——那棵古樹下不遠處,赫然有一座玲珑整潔的小樓,樓裡正在升起冉冉炊煙。是在那裡?他忍不住内心的驚喜,走過去敲了敲門。“讓你去城裡給阿寶買包尿布片,怎麼去了那麼久?”裡面立時傳來一個女子的抱怨聲,走過來開門,“是不是又偷偷跑去那種地方了?你個死鬼看我不——”聲音在拉開門後戛然而止。抱着幼子的女人望着門外來訪的白衣男子,流露出詫異之色:“公子找誰?我家相公出去了。”“在下是來找妙手觀音的。”霍展白執弟子禮,恭恭敬敬地回答——雖然薛紫夜的這個師傅看起來最多不過三十出頭,素衣玉簪,清秀高爽,比自己隻大個四五歲,但無論如何也不敢有半點不敬。“這裡沒有什麼觀音。”女子拉下了臉,冷冷道,立刻想把門關上,“佛堂已毀,諸神皆滅,公子是找錯地方了。”“廖前輩。”霍展白連忙伸臂撐住門,“是令徒托我傳信于您。”素衣女子微微一怔,一支紫玉簪便連着信遞到了她面前。她怔了怔,終于手一松,打開了門,喃喃道:“哦,八年了……終于是來了嗎?”把霍展白讓進門内,她拿起簪子望了片刻,微微點頭:“不錯,這是我離開藥師谷時留給紫夜的。如今她終于肯動用這個信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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