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鸢表情奇異地緩緩點了點頭,仿佛明白她未曾說出口的責備之意,單膝下跪:“紅鸢擅自離城,錯過今日會議,還請太子妃責罰!”白璎連忙伸手扶住,卻看到她面上尤有淚痕,神色郁郁,不禁驚詫:“怎麼?複國軍大營裡,有人欺負了你麼?”“不不,”紅鸢連忙搖頭,臉上浮出微微的赫然,“不是的。”白璎舒了一口氣,心下卻更是奇怪:“那麼,你去那裡究竟是……”“不敢隐瞞太子妃,”紅鸢低下了頭,輕聲,“我去複國軍大營,見到了治修。”“治修?”白璎喃喃念着這個名字,依稀覺得這個名字似乎曾經在空桑貴族裡一度私下流傳熱議,極力回憶,忽地擡起了頭,“難道是那個……那個……”“是,”紅鸢低着頭,聲音微微顫抖,“是那個人,又回來了。”白璎的手停在她的肩上,一瞬間忍不住顫了一下——一百年前,她也曾聽過這個赤王的種種私下流言。聽說這個比自己年長十歲的赤之一族公主愛上了一個鲛人侍從,大膽妄為到幾度拒絕承光帝的賜婚,從而引起了整個空桑貴族階層的議論。她的父王逼迫她,有一度,甚至傳出過她自殺的消息。後來流言漸漸平息,她隻聽說老一代的赤王病逝,女王儲終究在艱難中登上王位,登上王位的那一天,她身側沒有看到那個形影不離的鲛人。不到一年,為了鞏固新生的王權,她聽從帝都安排,與藍之一族的貴族結親,舉行了盛大的婚典。在婚典當日,新娘身側也不見那個鲛人的影子。——而且從此後,再也不見。赤王出嫁後,仿佛換了一個人,少女時代種種叛逆不甘全都不見了,成為全族上下稱贊的女王,處事幹練,态度沉穩,内外都井井有條。第三年上生下了一個王子,讓赤之一族的王位也有了繼承人。她成了一個近乎完美的王,外面的流言終于漸漸平息,仿佛一切都被人遺忘。再後來,便是入侵,便是傾國。在冰族在智者帶領下從西海歸來,登上狷之原侵入雲荒時,首先遭到了管理赤水流域的赤之一族的抗擊。剛生産完畢不久的赤王帶着族人奮起反擊,一邊向帝都緊急示警求援。然而外敵之強大遠遠出于想象,而帝都政局腐敗不堪,久久不見援兵到達,苦苦支撐數月後,赤水流域全部淪陷。她的丈夫死于那一場戰争,至死手裡還握着長刀,未曾後退半步。平素淡漠的赤王撲倒在屍體上,痛哭至眼中流血。但擦幹淚水咬牙站起後,卻繼續面對步步逼近的冰族入侵者,眼裡有一個母親維護自己孩子時的瘋狂無畏。三個月後,赤王帶領殘餘的精銳部隊撤離領地,背後是熊熊燃燒的王宮和家園。一年後,葉城淪陷,她随着諸王撤回帝都伽藍。十年後,帝都伽藍孤城告破,她随着其餘六王殺出重圍來到九嶷山下,跪倒在先祖祭壇前祈禱,然後在傳國寶鼎之前橫刀自刎,決然割下了自己的頭顱。無色城打開了——帝都的所有空桑人,包括她年少的兒子,都在那一瞬一起化為冥靈進入異世界,開始了長達百年的安眠。那麼多年過去了……她的人生以另一種方式在繼續,卻早已和那個鲛人無關。然而到了今天,已經生死相隔之後、命運竟讓他們又重新聚首了麼?白璎握着赤王的手,俯下身看着這個紅衣的女藩王,眼神複雜的變化——作為空桑王族裡地位最高的兩位女性,她們某種程度上具有相似的命運。“真好啊,”空桑的皇太子妃微笑起來,低語,“祝你幸福。”紅鸢顫了一下,擡起眼睛,苦笑:“怎可能還有幸福……作為六星,沒有未來。”“不,不是的,”白璎搖頭,一直以來她還沒有機會和空桑族人說出星魂血誓的發生,“命運是可以被改變的,紅鸢——空桑重見天日之時,并非六星湮滅之日,而是我們可以獲得自由和新生的時候。”“……”赤王不解而驚訝地看着皇太子妃,對方的眼神明亮而澄澈,不容置疑。“那一日,所有人都能在藍天碧海之下自由的生活——愛其所愛,無拘無束。”“那一日已經不太遙遠。”葉賽爾在街上狂奔,背後遠遠的有急促的馬蹄聲逼近。她奔跑得不知方向,意識一片空白,狂奔中,一隻手卻下意識地掩着胸前碎裂成一片片的衣襟,恥辱和羞憤的紅暈依舊在臉上未曾褪盡。“我跑不動了……”狂奔了一個時辰之後,她的體能到了極限,再也無法支撐。她在一條巷子中停下來,用手撐着牆壁劇烈喘息,臉上沒有絲毫血色。“神,不要管我了……”她用力甩着手,試圖将那隻一路緊緊握着她手腕的斷手放開,“我實在跑不動了……那些、那些追兵就要來了……您快跑吧,如果被那些人抓住的話……”葉賽爾背身抵上門,靠着牆壁劇烈地喘息,看到緊緊握着她手腕的斷手——正是這個從石匣裡出來的手在千鈞一發之際出現在巫羅府邸,順手拔出挂在床頭金鈎上的彎刀,對着将那個壓在她身上的豬猡狠狠刺了下去。然後帶着驚魂未定的她從巫羅府邸裡狂奔而出,一路逃到了這裡。聽到她這樣的話,那隻手卻微微一震,忽然間仿佛有幻聽出現——快跑,真岚,快跑,如果被那些人抓住的話……如果被那些人抓住的話……那樣熟悉的聲音仿佛在腦海裡回蕩,穿越了長久的光陰而來,帶了遙遠的暖意。那隻手忽然緊了一緊,她被猛扯了一把,踉跄進入一間空置的民居。就在那一瞬間,背後的巷子口已經出現了追兵的身影。這宅子的主人大概為了避兵禍,已經逃離了葉城,隻留下一個華麗的空殼子。“神……神啊。”她看着石匣裡的那隻手,喃喃,“您……不要管我了。”然而那隻斷手卻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忽然間,她耳邊聽到了一個從未有過的陌生的聲音,鎮定而不容置疑:“等下他們一走,你就去西市附近的尚書坊——有座門上貼着一對送财童子的院子。”那隻手一邊警惕着外面,一邊迅速地說着:“你去那裡和那笙他們彙合。”那種語氣不容決斷,葉賽爾看着這隻會說話的手,敬畏地點頭。“快躲好,”聽得外面的馬靴聲已經近在咫尺,那隻手比了一個手勢,“他們一走,你就逃!”還不等葉賽爾明白他準備幹嗎,隻看那隻手在地上迅速地劃出一個極其複雜的符咒,然後低低喝了一聲,放平手掌按在了正中——隻是一道光起,憑空便出現了一襲紅衣。“啊?”葉賽爾再也忍不住脫口驚呼。眼前已經站着一個英姿飒爽的少女,那個幻化出來的紅衣人,居然有着和她一模一樣的外貌!真岚變身為女子,拉開了門往外就走,低喝:“快走!”紅衣一閃,投入了門外寒冷的空氣裡,一路狂奔而去。紅衣耀眼,追兵們立刻發現了這個目标,發出了一陣喧嘩,腳步聲紛紛随之遠去。葉賽爾咬了咬牙,再不遲疑,從後門悄然離開,奔向那個指定的地點。在進入甕城後,眼看就要追上那個女子了,然而道路一彎,轉過去卻立刻失去了目标。追兵們大惑不解:甕城和外城部署着衆多軍隊,這條路又沒有其他分支,兩側壁立,那個紅衣女子穿着如此顯眼,怎麼可能憑空忽然消失?甕城裡一片血污狼藉,日前的攻城戰留下的屍體尚未清理幹淨,斷手殘肢橫陳滿地。冰族軍隊向來律令森嚴做事嚴謹,不惜搬開了整座屍山,冒着血腥味一個個的翻過來查看,卻始終沒發現要尋找的人。“難不成真的會飛?”隊長喃喃,詫異地翻檢着死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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