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成容止蘊藉文雅,就連說話都這麼如沐春風。周渙便将一路來的事都和盤托出。聽完又是唏噓,蘭成搖頭。雲湦漸漸坐回椅子,腹诽怪不得雲崇那小鬼哭着鬧着要跟出來。也多虧他比較嬌生慣養,雪中行那次雇了别人深入雪山,不然就沖那腦子估計老神棍又出場見師父要調查将軍坡,周渙表示也要去,但孟驚寒讓他先去衙門解答啞屍之謎。周渙聲音降了八個調委委屈屈喊了聲師父,師父提着劍毫不留念地走了,蘭先生憐憫地看了他一眼,雲湦搓開最後一粒花生米喚老闆結賬,拍拍手嘻嘻哈哈地和他去衙門。小捕快跟他們抱怨縣令這幾天活得很膽戰心驚,還沒走進大堂就聞到一陣清苦藥味。雲湦搖着扇子稱奇道:“大人好久不見,這是改行開藥房了?”縣令搖頭:“非也非也,早聽聞道長在雪山中的遭遇,本官特地備了這些傷藥以作報答。都是從各地搜羅來的神藥。”雲湦遮扇一笑:“哦?您說說。”“譬如這瓶搖光留仙散,取飛燕留仙典故。吃了以後,可以一瀉千裡,潤腸通便。”……?雲湦拿起另外一瓶藥:“嚯,好藥啊!那這呢,這個情絲三千水聽起來很有絕情蠱忘塵水的風塵氣息啊!”縣令搖頭,拿下官帽露出黑亮茂密的頭發:“不是,這瓶是少林寺的生發水。本官已經搽了一個療程,很有效果,正打算和少林寺發展合作開設分寺——”雲湦拿起另外一個瓶子,腹诽這個總不至于也有什麼稀奇古怪的用處吧。縣令大喜道:“強顔歡笑粉,這是我家祖傳的酸辣粉調料啊,找了三天原來在這!謝謝道長謝謝道長!”周渙放下瓶瓶罐罐,扯了扯嘴角讓雲湦留在這應付一下縣令,自己去義莊看看啞屍。王土、張長、李木的屍體依舊躺在義莊昏暗的角落。捕頭在旁邊奉承,說看道長胸有成竹的樣子定已破析啞屍之迷。其實啞屍之迷并不難,一切源于一場人雲亦雲又袖手旁觀的霸淩罷了。他将這些事說出,捕快的臉色一下子變了。鐘三郎的屍體也已被送回鐘家莊相認。處理完這些,周渙和雲湦辭别衙門去找師父。雲湦朝縣令揮了揮手回頭打開折扇。那縣令方才跟他談了會兒,表示翫月城很想能和雲家加大商業來往振興翫月經濟,他覺得不錯,回去跟父親提一提。當官的能為民着想是好事,況且翫月城地理位置不差,雲老爺不會不聽。聽到雲老爺的名字,周渙奇道:“對了,話說你怎麼會跟着來翫月城遊手好閑,雲老爺的抽背作業你完成了?”“自然是……”雲湦臉色一變,呵呵兩聲道山人自有妙計,搖了搖扇子,“對了,我剛才發現衙門飄着些東西,你注意到沒?”“唔,是雨師布下保護縣令的法訣吧。”雲湦捏着下巴點頭:“雖然森冷但氣息純淨,不是邪物,應是出自雨師姑娘之手。”“她是陰君,方圓十裡沒鬼物敢造次,正因如此伥鬼不敢對縣令下手。”雲湦瞧了他兩眼,道:“你果真變了。”“哪變了?”“以往你最不待見雨師姑娘,現今也知道關心人了。還記得你剛上山時那麼拘謹的一個人,其他人送飯給你你也不敢吃,什麼都埋在心裡,更别說去關心他人。何況你自小對她頗有敵意,恨不得從未認到她。”“……她因我負傷。雪山路疾,是她背我下來,我非忘恩負義之徒。”日光透過槐花打下來,落了一肩斑駁花影,周渙看着指尖劃過的碎光。“以前是我坐井觀天,隻因冷厲狠辣便厭她恨她。可塵世繁華,一個人又豈是好壞對錯區區四字便能涵蓋的,以往是我固執己見。”神祇将認得眼睛捏在前面,因此凡人看得清他人卻看不清自己,因此大多數人嚴以待人寬于律己,若是做理中客時能審視自己,世間又将少去多少禍事。雲湦展開扇子,不過他是不愛将大道理挂嘴邊的人,拍了拍肩安撫道:“錯不在你,人非完人,别自挂包袱。”他今天捏的是把江南春色扇面的烏骨泥金折扇,工筆手法,礦石顔料,空白處是大家的親筆“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類得意之辭,與周渙等傷殘人士并肩更顯意氣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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