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無法對這個世界造成“必然”的。他讀過那麼多書,最喜歡物理,物理書裡最喜歡的是量子力學,什麼觀察者效應,什麼不确定性原理,他是不是早該放棄用“必然”定義是個世界?并沒有求誰去理解。如果李白怪他曾經的缺席,或者緘默,他不會有什麼感覺,他認為往事不可追。但李白在說什麼啊?李白在怪自己。所以事實其實是,在最需要對方的時候,他們都沒有給對方陪伴。楊剪第一次心甘情願地正視自己的需求,真是不可思議,凝望茫茫的霧,感覺就像已經身處雲端。将近三年之前,在看過仇人墜崖的次日,他報了警,和一大幫人在回到這裡時正是差不多的時間,他也看到這樣的場景。屍體在崖底找到了,确認是在逃嫌犯了,種種證據也把他的嫌疑排除了,楊剪的感覺仍然貧乏。他能對别人的詢問、好奇、關心,全都做出合理的反應,心如止水地看着大霧彌漫,卻依舊無法理解昨夜自己下山時的失魂落魄。基本看不見什麼,都是順着感覺走一段算一段,能碰到村寨,敲開肯收留他的大門就已經是萬幸,因此他連下山走的什麼路都不清楚了。第二次也有警車隊伍探路。那麼這一次呢?他帶着李白,又該怎麼下山?原路返回不是最明智的選擇,有幾段路被塌方堵得太險,如果加上下坡的角度,推着摩托車過都很懸。楊剪的心中仍然出奇平靜,老朋友了,卻又存在些許不同。以往大多數平靜是在台風眼裡假裝置身事外,現在卻像是,他終于走出風暴中央,坐在家門口,看它越吹越遠。他們坐在懸崖邊上不是嗎?可這又如何呢?他沒有秘密了。老天總拿他開些滑稽的玩笑,面對最後一個仇人也不放過,他想光明正大地看着自己花了幾百天去追的人伏法,都做不到。可是有人會為他的玩笑哭泣。楊剪聽到懷裡的哭聲漸漸平息,便低下頭去親吻李白,親掉了他耳側别的小花,舔他矯正過後整齊得過分的牙齒、不知所措的舌尖,以及來路不明的新舊傷口。沒有那些釘環,李白吻起來太柔軟了,銜久了會化一般,那些細小的洞也幾乎感覺不到,占據感知的隻有糾纏的呼吸。好像時間發生倒流,他們第一次接吻是在多大年紀?楊剪不記得了,但他知道問就會有答案。時間的确不隻是線性的,某些不太清醒的時候,楊剪在李白身上看到自己,無謂的當下,一頭亂撞的青年時代,還有荒唐得永遠不可能被理解的十幾歲,它們摻雜在李白一個人身上變成一種茫然的混亂。楊剪翻看他就像翻看自己。然後看穿他,嘲笑他。笑他古怪、偏執、不得要領,為快樂而快樂,比天真還天真。就像嘲笑自己。他與這樣的李白接吻。李白與這樣的他接吻。他們吻到了地上,李白腰軟得躺倒了,楊剪就俯身撐起一邊胳膊,不壓痛他,隻在一個個親吻的間隙,在他臉上細細端詳。泥土、雲霧、淚水,這些濕潤的味道,也是自己嗎?不,它們隻是李白。碎石、山峰的棱角、疼痛的記憶,這些不是李白。“楊老師,你哭了嗎?”李白還在問呢,用紅腫的眼睛注視他,用笨拙的、冰涼的手指,撫摸他的眼角。楊剪想,應該沒有,至少感覺不到。他知道自己的麻木,一直都知道,一時半會兒又怎麼改呢。恨很容易但愛太難,所有的痛苦都已經持續了太久,所有的“原本擁有”也都可以離他而去,楊剪無需勉強,也并不在意。但現在例外就擺在他的眼前。李白不是痛的,也不是苦的。李白好像最初就在身體上刻下了字:我不會離你而去。在某個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時刻,或許是否認自己的“社會性實驗”的那一天,他把這些字刻進眼中,也不再允許離去發生了。“我哭了嗎?”他輕聲問李白。李白憋着哭腔抿住嘴,又點頭又搖頭的,不回答他,隻擁抱他。抱得太緊了恨不得把他勒進骨頭,楊剪差點就真要面朝紅土。他什麼都看不見了,卻無法停止這個擁抱,最大限度的分離是一條傷腿,他認真地呼吸,呼吸李白的臉、他的頭發,當然不會有多好聞。他想呼吸李白的頭發。在這一次次的呼吸裡他靜靜想,想到那麼多看不清的斷路、岔口,還有幾條下山可以嘗試的法子。把握越來越足了,卻有偶爾幾個閃念,楊剪覺得下不去也沒什麼,死在這兒也沒什麼,他什麼都有了,是嗎?是嗎。也沒有過去多久,李白喘着喘着,忽然叫他的名字:“楊剪。”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轉職劍仙,神明也不敢接我億劍 穿成暴發戶的前妻[穿書] 真相與你共存 魂師繼承人[重生] 溫柔的野獸+番外 靈山 被馴服的鹿+番外 見面一張賣身契,仙界全是我小弟 亮劍:讓你驅逐倭寇,你馬踏櫻花? 吾欲成凰/重生最強女帝+番外 驚門 因你心軟 栀子花的移栽方式【CP完結】 星際争魚日記 穿成九零鳳凰男[穿書]+番外 死敵總想和我官宣[娛樂圈] 足球:我給自己加點 唠唠叨叨人生筆記本 師尊大人要逼婚?+番外 古墓新娘,冥王寵得心慌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