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想不到他會察覺,紅凝這回真吃了一驚。楊缜對她的反應很滿意:&ldo;趁我不備将它丢在窗下,姑娘對楊某未免太上心了。&rdo;紅凝強作鎮定:&ldo;既然不信,我也沒辦法,楊公子身份非同尋常,殺一個人還不容易,算我好心救錯人。&rdo;&ldo;救人?&rdo;楊缜迫近她,低頭附在她耳畔,輕聲道,&ldo;我看,倒像是姑娘拿我當了誘餌。&rdo;聲音帶着笑意,聽的人卻知道他已怒極,紅凝默不作聲。楊缜坐回椅子上,不動聲色:&ldo;憑借術法陷害他人,僅憑此物,便可治你死罪。&rdo;紅凝道:&ldo;但你如今尚無證據,就不能定我的罪,是麼?&rdo;楊缜斜眸瞟她:&ldo;我已派人去城裡請教柳真人,真相很快就能知曉,楊某怎能冤枉救命恩人。&rdo;紅凝不語。沒有預料中的恐慌,楊缜意外:&ldo;你還有何話說?&rdo;紅凝道:&ldo;我若是你,就立刻帶他們離開這兒,去旁邊莊上慢慢等真相,反正我暫時不會逃。&rdo;楊缜輕哼:&ldo;膽子不小。&rdo;紅凝道:&ldo;膽大未必就有用,有些東西不是凡人能對付的,一意孤行更會連累他人。&rdo;楊缜這次竟沒有生氣:&ldo;你也是凡人。&rdo;紅凝道:&ldo;所以我也沒把握。&rdo;楊缜尋思片刻:&ldo;既是桃樹成精,何不尋得根源燒了它?&rdo;紅凝道:&ldo;千年桃妖,魂形已分離,不必再借助草木之形生存,縱然燒了那片樹林,他仍能逃去别處……&rdo;說到這裡,她陡然停住,若有所思。楊缜道:&ldo;如何?&rdo;紅凝回神:&ldo;你真想拿它?&rdo;楊缜道:&ldo;若能拿住它,免你死罪。&rdo;紅凝本就在盤算此事,聞言笑了:&ldo;我正要請楊公子相助,就怕你不肯。&rdo;楊缜示意她講。紅凝取出另一道符放到桌上,默默念訣,同時右手從上面撫過,但見數道青氣迅速凝集,自半空流入那符,很快隐沒不見。她緩緩将符推到楊缜面前:&ldo;千年桃妖喜好美色,已經注意到你,必定還會再來,到時你将此符融入酒中,哄他喝……&rdo;楊缜臉色難看至極:&ldo;放肆!&rdo;紅凝道:&ldo;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眼前正是個好機會,楊公子既有心為民除害,何必這麼在意身份?&rdo;楊缜忍怒:&ldo;我叫人……&rdo;&ldo;叫人替你?&rdo;紅凝打斷他,&ldo;楊公子身份尊貴,以身犯險的事本該讓那些卑賤的人去做,不過派趙興那樣的人去勸酒,恐怕難見成效。&rdo;話中諷刺之意明顯,楊缜緊抿着唇。紅凝道:&ldo;楊公子不願就算了,隻不知他幾時再來,那時民女未必顧得了這麼多人……&rdo;楊缜道:&ldo;這是要挾?&rdo;紅凝搖頭就走:&ldo;不敢,你可以盡快離開。&rdo;楊缜低喝:&ldo;站住。&rdo;紅凝果然停住:&ldo;楊公子還有何指教?&rdo;楊缜不答。紅凝明白他的意思:&ldo;今夜之事絕不會傳出去,你若不放心,殺我滅口也無妨。&rdo;這女子平日冷漠,笑起來卻分外明朗,言語犀利得讓人難以接受,但也不是毫無道理,實是平生從未見過的奇怪女子,楊缜看了她半日:&ldo;知道更好。&rdo;紅凝道:&ldo;合作的事,還望楊公子三思。&rdo;楊缜冷着臉不語。連着三天過去,畢秦再沒現身,趙興等人都松了口氣,惟獨紅凝着急得很,難道真被自己趕跑了?細想之下,她又否定了這答案,人類号稱萬靈之長,心肝元氣腦髓血液等全身上下都是邪道妖鬼修煉的絕佳材料,畢秦來去自如,這麼多年卻始終隻在宅内作惡,并未傷及周圍村莊人家,可見他的目的也不單純,難道……他是在守護這院子?這裡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讓他舍不得離去?紅凝越想越覺得這推測有道理。他守在這裡多年,如今也必定不會輕易離開,可能就躲在某個隐秘的地方。至于那個隐秘的地方究竟是哪裡,她四處察看,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來。陰雨連綿的天氣,荒宅更添寂寞,誰的心情都不太好。&ldo;有沒有?&rdo;&ldo;要在太陽底下看。&rdo;&ldo;……&rdo;從進門時就已聞到腥味,再聽到竊竊的聲音,紅凝歎了口氣,猛然頓住腳步,回身。身後那人并沒料到她會這樣,反吃了一吓,到底心虛,遲疑着不敢動手,一臉戒備地往後退,與此同時,旁邊趙興等人都将手按上了兵器,緊張不已。紅凝道:&ldo;拿出來。&rdo;趙興使了個眼色,那人果真硬着頭皮将背後的東西晾出來,強作鎮定:&ldo;你别過來……&rdo;碗内盛着大半碗紅色的粘稠的液體,紅凝也不多問,徑直上前伸出食指蘸了點,輕輕在指尖揉了揉,微笑:&ldo;狗血。&rdo;衆人都面紅耳赤,原來那夜楊缜房内出事,又沒得到任何解釋,衆人便疑上了此女,加上王虎死前曾被色誘,如今怕她再迷惑楊缜,合計之下,特地派人去村裡尋來隻狗宰了,想要拿這偏方去制她,誰知竟被她看了出來。紅凝視若無睹,取出絹子擦手:&ldo;這個沒用的。&rdo;那人尴尬:&ldo;既然姑娘說沒用,那……那就罷了。&rdo;轉身過去倒掉。紅凝道:&ldo;門上的符不要壞了,否則出事可怪不得我。&rdo;衆人喏喏散去。楊缜坐在窗前,遠遠看見她,既沒招呼也沒表示什麼,表情平靜難以捉摸,那夜的事他沒有再提,手下人也不敢多問。紅凝想了下,還是走上階,隔着窗戶道:&ldo;這宅子荒廢多年,加上近日天氣不好,人氣難旺,楊公子打算一直住下去?&rdo;楊缜淡淡道:&ldo;喜歡在外面站着說話?&rdo;紅凝一笑,走進去坐到他對面:&ldo;民女怎敢高攀。&rdo;楊缜忽然道:&ldo;你叫什麼?&rdo;冷漠的眼睛裡恍惚多出些笑意,像極了一個人,紅凝忍不住仔細端詳,除了臉部輪廓略顯剛硬,那鼻子,那眉毛……楊缜目光閃爍,不說話。面前的臉逐漸放大,紅凝吃了一驚,見他直起身看着自己,忙幹笑兩聲,垂了眼簾,不一樣,還是不一樣……再次擡眼,她平靜地迎上他的視線:&ldo;民女紅凝。&rdo;楊缜也不計較她的失禮,點頭。紅凝岔開話題:&ldo;楊公子是不是該和他們解釋下,我不喜歡再被淋狗血。&rdo;楊缜輕哼:&ldo;蠢材。&rdo;紅凝試探:&ldo;或許它不會回來了,你還要等?&rdo;楊缜不答:&ldo;那道符我已譴人去定州城三聖觀請教柳真人,過兩日便有分曉。&rdo;紅凝笑:&ldo;楊公子真要與民女計較。&rdo;楊缜道:&ldo;紅凝姑娘如此陷害我,不也是拿人性命當兒戲?&rdo;紅凝道:&ldo;這隻是引蛇出洞,我不這麼做,你們遲早也逃不過。&rdo;&ldo;引蛇出洞,你懂的還不少,&rdo;楊缜皺了下眉,輕描淡寫,&ldo;我先前叫人去查,方才得到消息,近些年來,除了進這院子的人無一幸免,附近村莊都相安無事,倒是百裡之外的定州和明州發生過不少命案,其中有數起作案手法與畢秦相似,我看了下,時間相隔差不多都是三個月。&rdo;紅凝道:&ldo;兔子不吃窩邊草,他不喜歡換窩。&rdo;附近有村莊人家,他卻專程跑百裡之外去作案,并且不斷變換地點,無疑就是不想讓這裡的傳聞鬧大,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他真的舍不得離開這院子。楊缜道:&ldo;你很聰明。&rdo;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内翻出這麼多案底,紅凝道:&ldo;楊公子也不簡單。&rdo;楊缜道:&ldo;多謝。&rdo;紅凝搖頭,起身走到門口,又停下:&ldo;我給他們符,隻是為了方便察覺,這畢秦對我很重要。&rdo;楊缜不語。紅凝回身看着他:&ldo;我上次說的事,楊公子考慮得怎麼樣?&rdo;楊缜沉了臉。紅凝莞爾,快步走了。既然被盯上,畢秦遲早會再來,合作才是最好的選擇,楊缜不笨,但要他屈尊降貴去犧牲色相,的确有點難以接受。花朝會将近,花朝宮城上下一片喜氣,彩帶香風,溫暖如春。宮牆内,仙娥仙仆們來來去去布置會場,手捧各色花樣形狀的杯盤,雖說他們見識得多了,但屆時四方花仙花妖齊集,朝拜花神,當中很多都是頭一回見識這等盛況,在新人面前也不能太馬虎,何況修仙歲月枯燥,難得有這麼個機會樂一樂。錦繡負手站在台上,觀望遠處。梅仙陪在旁邊,手捧花冊,邊翻閱邊向他彙報:&ldo;近百年來,族中新載入妖冊者九百五十七名,這次參會的共一萬五千六百八十一名。&rdo;錦繡皺眉:&ldo;上次來了一萬六千八百七十三名。&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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