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仙震驚,搖頭:&ldo;神尊大人待小茶一向很好,怎會封印她?萬一出什麼事……&rdo;&ldo;我也奇怪,&rdo;杏仙歎了口氣,有意無意瞟她,&ldo;此事傳出去,帝君會不會降罪都難說,如今連天女都勸不過,隻能替他隐瞞,可惜我也不能解那印,否則……&rdo;停住。花木之族的神印,除了現任花神錦繡,執有花神令的自然也能解。梅仙道:&ldo;想是神尊大人自有道理。&rdo;表面平靜,目中卻有了幾分猶豫,杏仙一直在留意觀察,見狀便不再多說,起身笑道:&ldo;我不過聽說罷了,未必是真,姐姐可不能告訴神尊大人,叫他嫌杏杏多嘴,害了杏杏。&rdo;從西河街回來,天色已晚,園裡亮着燈籠,剛走近池塘就見有人等在那裡,紅凝視若無睹,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就在即将與他擦肩而過之際,他迅速扣住了她的手:&ldo;你又擅取心血。&rdo;紅凝看着那手,沒有掙紮:&ldo;神仙果然是不同的,臉皮都比凡人厚。&rdo;錦繡道:&ldo;做什麼去了?&rdo;紅凝皺眉:&ldo;我的法力已經被你封住了,還能做什麼。&rdo;朝身後看了兩眼:&ldo;我現在累了,能不能回去歇息?&rdo;錦繡放開她。紅凝繼續朝前走,走出十來步又停住。&ldo;怎的不走了?&rdo;聲音竟帶着笑意,還有幾分戲谑。紅凝忍住火,看着不遠處房間的門:&ldo;既然到不了,還用走麼,捉弄我很有趣?&rdo;因為永遠到不了,所以該趁早放棄,他明白這道理,她最終還是明白了,不再像當年那樣傻乎乎的隻知道往前走。錦繡沉默着,将一粒靈丹送至她唇邊。芳香的味道散發出來,紅凝清醒了些,欲搖頭說話,卻發現身體已不聽使喚,靈丹順利喂入她口中,順着喉嚨滑下。他微微一笑。紅凝怒視他。心血凝成的丹,赢回來更多的恨,他輕輕拍她的腦袋:&ldo;再胡鬧,就把你關起來。&rdo;轉身隐去。身體再次回歸自己控制,紅凝無力地靠在廊柱上,苦笑。用盡了刻薄惡毒的話,這個人始終沒有如願被趕走,他難道還不明白,她根本不可能修仙,白泠的死,他的欺騙,都是她介意的,他還不肯放棄,做這些又是什麼意思,因為内疚就一定要她成仙?正在出神,身後響起人聲,原來方才見她臉色不好神情疲倦,楊缜特地令丫鬟送了湯來,為了叫胡月相信,不得已再度心血,損耗極大,紅凝也沒拒絕他的好意,服了湯,本想再去找他商量些要緊事,但見天色太晚,便打消了這念頭,洗浴之後上床睡去。一條人影出現在床前,悄無聲息。當初那個曾經在花朝宮活蹦亂跳,第一個敢明裡與杏仙叫闆的丫頭,有着自己少年時同樣的嚣張與傲氣,轉眼就已成了凡人,飽受輪回之苦,如今自己看着都有點不忍,何況是他?半晌,她舉起手中的如意,低聲:&ldo;當初為了不叫你灰飛煙滅,他……縱然恨,也該解了,如今難得契機,他連天劫都不顧也要為你逆天改命,你已叫他内疚了千年,還有什麼不足的,何必再這樣。&rdo;縱使當年邪神來犯,他也從不曾關注成這樣,去凡間,回來徹夜難眠,再去。忘記的人不是最可憐的,最難放下的,是那些不能忘記的人。金色如意發出五彩光芒,法眼下,一道金印正在逐漸消散。黑暗中,床上的人猶自熟睡。接下來兩天相安無事,直到第三日清晨,一起床胡月便找上門來,紅凝随她出去了一趟,回來就将自己關在房間半日,至傍晚才匆匆出門。楊缜正好從園門外進來,見了她不由一怔。高高的發髻适當地點綴着幾件首飾,火紅的外衫領口微敞,隐約現出精緻的紫青色抹胸,腰間鵝黃絲縧墜着塊翠綠的玉佩,這樣的顔色未免太誇張,然而穿在她身上竟有種奇妙的風味,非但不俗氣,反而相得益彰,與平日清冷素淨的打扮相去甚遠,乍一看就像變了個人。紅凝心情很好,主動招呼:&ldo;王爺。&rdo;楊缜多看了她兩眼,目中漸漸有了笑意:&ldo;怎的換了裝束?&rdo;此人向來自恃甚高眼光挑剔,紅凝沒有放過那一絲贊賞之色,更滿意,當年都說自己适合紅色,果然沒錯:&ldo;有些事情要辦,我已跟廚房說過不必送飯了。&rdo;楊缜意外:&ldo;要出去?&rdo;紅凝點頭。楊缜打量她,臉色不太好:&ldo;穿成這樣出去?&rdo;紅凝明白他的意思,随口笑道:&ldo;好看的衣裳自然要穿出去給人看。&rdo;楊缜冷眼看她:&ldo;園裡就沒有看的人麼。&rdo;後園隻有一個男人,紅凝豈會聽不懂話中含義:&ldo;沒有。&rdo;話音剛落,楊缜已扣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入懷中,就這刹那間的工夫,兩道目光連同他的氣息都已變得灼熱,他低聲:&ldo;你這是故意的?&rdo;紅凝搖頭:&ldo;民女所言,句句是真話。&rdo;手猛然收緊,目中火焰倏地熄滅,楊缜看了她半日,冷笑:&ldo;如此,你打算去見誰?&rdo;今晚之事兇險至極,紅凝也沒打算告訴他,斟酌了一下才道:&ldo;外頭還熱鬧,我出去買點東西,何況夜裡陰氣盛,說不定能探出那妖女的藏身之處。&rdo;楊缜嗤道:&ldo;打探消息穿成這樣,倒也罕見。&rdo;見他有意諷刺,紅凝淡淡道:&ldo;承蒙王爺收留,民女感激不盡,但王爺好象忘了,民女并不是府上的丫鬟奴仆,就算要見誰,王爺還打算殺了他麼。&rdo;說到這裡,忽覺手臂疼痛難忍,她反倒笑了:&ldo;王爺姬妾成群,難免喜歡新鮮的,可我也是女人,一樣會人老珠黃,王爺那時還會對我有興趣?我不想争鋒吃醋,更不想到頭來和她們一樣,成天在後園等着王爺想起我,我不喜歡等誰。&rdo;楊缜皺眉:&ldo;你……&rdo;話還沒說完,忽有一名丫鬟慌慌張張從園内跑來,見二人這情形不免吃吓,矮身作禮:&ldo;王爺。&rdo;認得那是王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楊缜呵斥:&ldo;跑什麼。&rdo;丫鬟忙道:&ldo;回王爺,夫人昏倒了。&rdo;二人都愣。丫鬟小心翼翼道:&ldo;夫人最近身子一直有些不好,今日強撐着親自下廚為王爺做菜,誰知忽然間就頭昏,現在床上躺着,怕驚了王爺,隻命我去請大夫。&rdo;紅凝道:&ldo;一直不好?&rdo;眼睛卻瞟着楊缜。楊缜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最近确實冷落了王氏,其實平日除了十分受寵的姬妾,哪個生了病他也從不曾留意的,這些事在王族司空見慣,可落在她眼裡就不好說了。紅凝看看那手,挑眉,意思是等他決定。新人舊人,縱然是名震朝野的睿王,遇上這種事也為難,沒有笨蛋在追求新歡的同時跑去看舊人,但此時若不去,未免顯得太薄情,新人必定灰心,尤其是面前這個人。沉默半日,他終于放開她朝園内走:&ldo;請大夫。&rdo;夜暮将臨,小院子裡擺着一張桌子,桌上放着幾碟幹果之類的東西。紅凝若無其事打量四周:&ldo;他真的會來?&rdo;胡月并不知道她的意圖,揮袖變出三張精美的椅子:&ldo;放心,他這人雖有些自傲,但我們往常一起玩大,答應了就不會失信。&rdo;轉眼又弄來幾盆花:&ldo;何況聽說有個美人,他怎會不來。&rdo;紅凝低頭:&ldo;很好。&rdo;既然知道陸玖是北仙王之子,哪個凡人會笨到與他作對,胡月沒有懷疑,歎息:&ldo;你怎會喜歡他。&rdo;紅凝笑道:&ldo;你可以喜歡戚公子,我為何不能喜歡他?&rdo;胡月搖頭,好心提醒:&ldo;那不一樣,三哥他……是好人,我這表哥不過生得副好皮相罷了,隻因他天生三尾,自幼極受姨父寵愛,十分縱他,是以養成這般頑劣的性子,也不好生修行,成日裡四處招惹别人,可從未見他真對哪個姑娘……&rdo;紅凝擡眸看她,破天荒眨了下眼,居然帶了幾分頑皮:&ldo;多謝你提醒,我知道他的品性,怎會當真?隻不過當初他曾用媚術捉弄我,之後不聲不響就走了,這口氣我無論如何咽不下,所以也想捉弄他一場而已。&rdo;丈夫獲救的希望在她身上,胡月怕她聽不明白,索性把話挑明:&ldo;他不僅媚術極其高妙,而且本性兇頑,你捉弄捉弄便罷,可千萬别惹惱他,否則連我也救不了你。&rdo;紅凝道:&ldo;這個自然,三味真火的厲害我豈會不知,萬萬不敢有失分寸的,何況我還要再請他幫個小忙。&rdo;說完朝門内望:&ldo;戚公子好象醒了。&rdo;聽她這麼說,胡月松了口氣:&ldo;我進去看看。&rdo;生死簿就是昭示着人類死亡與重生的輪回法則,人死了又豈能再救回來?近乎天真的期待注定是一場空,紅凝垂眸,掩去那絲内疚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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