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阿竹!&rdo;阿桔不滿地瞪了妹妹一眼。她跟孟仲景互相喜歡,所以兩人關于福氣的話她都不愛聽,好像誰高攀了誰似的。林竹撇撇嘴,趴到炕頭看書去了。孟仲景如何她不管,但誰敢欺負到她大姐頭上,她給她好看!阿桔看看低頭不語的如娘,轉身把茶水端了過去,客套兩句後不再多說,沒了先前的熱絡。如娘明顯對孟仲景有旁的心思,阿桔自認沒那麼大度量。孟仲景……阿桔咬咬唇,很快打消那個念頭,孟仲景不是那種人。沒人說話,屋裡靜悄悄的,如娘捧着茶,悄悄打量阿桔。趙公子命她在七月前哄孟仲景要她,旁的什麼都沒有多說,但見到這位林家大姑娘,她隐約有了個猜測,得知孟仲景與阿桔有婚約後,就更加确定了。她無聲歎了口氣。能讓那樣的男人如此費心,這位林大姑娘的命,真好。☆、拈酸孟仲景從平時交好的村人家裡借了驢車,很快就把郎中請來了。郎中進了西廂房,孟仲景随林重九坐在上房堂屋,目光不時飄向廂房那邊。廂房裡,柳氏母女三人圍在旁邊,看郎中給如娘摸骨。褲腿挽起來,襪子褪到腳踝,别提老郎中,就是柳氏三人都看愣了,萬萬沒料到如娘貌不驚人,身上肌膚卻白如新雪滑如凝脂,還有那隻腳,明顯是裹過的,不是很厲害那種,但也比林竹的小。被這麼多人盯着,如娘羞澀地低下頭,發絲垂落,六分顔色也變成了八分。阿桔收回視線,轉到妹妹身後,不再看那邊。很快老郎中就得出診斷,如娘傷得不重,按時上藥好好休養,三日後就能正常走動了。如娘想付診費藥錢,柳氏怎麼可能讓她一個可憐孤女掏錢,留兩個女兒照顧如娘,她把老郎中請到外間,付了一錢銀子,然後送他出門。二人一出廂房,孟仲景立即追了過去,想問診費,被柳氏瞪了一眼,孟仲景不得不閉了嘴。郎中自己騎驢來的,柳氏二人目送他走出一段距離後便往回走。孟仲景不好意思地道:&ldo;嬸子,我把她帶到這邊已經給你們添麻煩了,診費就由我出吧,要不我實在過意不去。&rdo;柳氏笑他:&ldo;你馬上就是我女婿了,還跟我客氣啥?&rdo;女婿心善,總比見死不救好。孟仲景還想堅持,阿桔突然從廂房門口走了出來,孟仲景腳步一頓,傻傻地看她。阿桔咬咬唇,下了台階。長女分明有話想跟孟仲景說,柳氏又納悶又覺得有趣,笑着看阿桔一眼,進去了。&ldo;阿桔?&rdo;院子裡隻剩二人,孟仲景挺歡喜的,&ldo;有事嗎?&rdo;阿桔心裡不痛快,也就沒像往常那樣怕羞,對着孟仲景問道:&ldo;你剛剛跟我娘說啥呢?&rdo;提起這個孟仲景頓時又不好意思了,朝阿桔走近一步,小聲道:&ldo;何姑娘是我帶回來的,已經麻煩你們了,哪能還讓嬸子出藥錢?剛剛你在屋聽到沒有,告訴我,我好還給嬸子。&rdo;兩人挨得很近,像小時候那般說話,更像一家人在商量事情。他大大方方沒有半點心虛,阿桔看他順眼了些,但依然不高興,故意問:&ldo;你想幫她出錢?那你帶了多少在身上?&rdo;定親後孟仲景跟她交待過孟家家底,因為準備喜宴,沒有多少存錢了。孟仲景哪知道姑娘家的小心思,老實巴交把三錢碎銀子拿了出來:&ldo;上次買東西省了點,我悄悄攢着呢,等着,等着成親後交給你……&rdo;聲音越來越低,目光熱切地盯着阿桔。他跟弟弟秋冬會去鎮上幹活,賺的錢大部分給父親,他自己留點等着給她當私房錢。被他這樣盯着,阿桔臉上有點熱,看看他的大手,再看看他,扭頭道:&ldo;既然是給我的,現在怎麼拿出來了?&rdo;含嗔帶怒,嬌嬌俏俏。&ldo;我沒……&rdo;孟仲景張嘴就想解釋,可看她臉上在短短功夫裡飛了紅霞,貝齒咬唇的羞惱模樣,他看癡了,癡着癡着反應過來,一顆心都快酥成水,壯着膽子抓起她手将銀子都塞過去,&ldo;給你阿桔,都給你的,誰也不給花。&rdo;&ldo;我不要,你給她買藥去吧!&rdo;阿桔不收,轉身要走。她甯可自家出錢,也不想孟仲景出。&ldo;阿桔!&rdo;孟仲景趕緊拉住她,哀求地看她。阿桔低頭不給他看,偏偏這樣的賭氣撒嬌最是可愛,是她很少在他面前露出的嬌俏模樣。孟仲景心撲通撲通跳,握着她手小聲訴情:&ldo;阿桔你别多想,我就是看她可憐才幫她一把,旁的什麼心思都沒有,我,我就喜歡你,你……&rdo;結結巴巴還沒說完,裡面傳來林竹的聲音。孟仲景連忙放手,阿桔也尴尬地想避開,隻是還沒走兩步就聽身後林竹陰陽怪氣道:&ldo;孟大哥,何姑娘非要見你呢,你快進去吧!&rdo;阿桔頓住,回頭看孟仲景。孟仲景有些愣:&ldo;她見我幹啥?&rdo;&ldo;我又不是她,我怎麼知道?&rdo;林竹哼了聲,放下簾子進去了。孟仲景不由看向阿桔,阿桔瞪他一眼,擡腳朝上房走。孟仲景再傻也知道她不高興了,快跑兩步拽住她,近似哀求:&ldo;阿桔,阿桔你跟我一起去,你看着,我對她真的沒什麼。&rdo;阿桔不想去,孟仲景索性拉着她走,阿桔當然沒他力氣大,心裡也因他這樣歡喜了些,等到了門口,便甩開他手,自己先進去了。孟仲景松了口氣,乖乖跟在她身後。如娘坐在炕上,一看到孟仲景進來,馬上就想站起來,被柳氏手快按住,笑着勸她:&ldo;郎中說這兩天你要好好養着,有什麼話就這樣坐着說吧。&rdo;那種情況被人救下,想感激一下也是情理之中。如娘看看柳氏,沒再試圖起身,輕聲對孟仲景道:&ldo;孟大哥,謝謝你,今日要不是你,我肯定活不成了。&rdo;她眼中含淚,孟仲景卻看都沒看她,一邊偷看阿桔一邊道:&ldo;沒事沒事,事情過去就算了,你不用記在心上。我林叔林嬸都是大善人,你安心在這兒養傷吧,傷好後再做打算。&rdo;&ldo;嗯,我知道。&rdo;如娘低頭答,轉而對柳氏道:&ldo;那這幾日如娘就給嬸子添麻煩了,嬸子一家跟孟大哥的大恩大德,如娘一輩子都記着。&rdo;柳氏柔聲安撫她幾句,無外是那些客套話。孟仲景見沒自己什麼事了,告辭離去,出門前悄悄瞥向阿桔。阿桔垂眼看地上,假裝不知道他在看自己,等孟仲景悻悻走了,她才微微彎了嘴角。柳氏沒呆多久也走了,屋中隻剩三個姑娘。如娘低頭不知在想什麼,阿桔見她方才沒有對孟仲景露出什麼異樣,許是因為知道兩人的婚事歇了心思,又有些不忍冷落她了,偶爾跟她說兩句。如娘客氣應對,阿桔問她就答,不問她也不聒噪,安安靜靜,真的不是很惹人反感。晚飯如娘跟阿桔姐妹一起用的,睡覺自然睡在同一張炕上。林竹喜歡睡炕頭,阿桔便睡她外面,然後如娘睡她旁邊。林竹最先鑽進被窩,側躺着看旁邊兩人。或許是自家長姐看習慣了,她竟覺得如娘雖然沒有長姐好看,身上卻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不是容貌,而是一舉一動,讓她都挪不開眼。雖然不喜歡對方,姑娘家天生愛美,有些事情還是忍不住打聽。熄燈後,林竹好奇問道:&ldo;何姐姐,你是城裡姑娘吧?&rdo;以前總在書上看人盛贊江南美人溫柔似水,難道如娘身上那種耐人看的勁兒就是江南女子特有的?如娘頓了會兒才道:&ldo;嗯,家父是商人,可惜家道中落,後來又遭了災……&rdo;林竹了然:&ldo;怪不得你動作那樣好看,是不是跟禮儀嬷嬷學過啊?&rdo;如娘&ldo;嗯&rdo;了聲,對着外面漆黑的夜道:&ldo;不過學得很辛苦,我根本不想學。&rdo;女人都是花,林家姐妹是山裡自自在在生長的花,無拘無束父母疼愛。她呢,她是養在房中的盆景,别人想讓她變成什麼樣子,她就得忍着,旁人隻看到了她的好看,卻不知她受過多少疼。她不想跟阿桔搶,可阿桔有更好的等着她,孟仲景卻是她回到山中的唯一希望。如娘翻個身,閉上眼睛裝睡。阿桔聽到左側動靜,伸出胳膊悄悄拍拍妹妹,示意她不要問了。次日醒來,如娘行動多有不便,阿桔幫了她很多,如娘柔聲道謝。她不提孟仲景,林竹故意提及時如娘也沒有表現出好奇,阿桔姐妹倆便沒有昨日那麼防備了。飯後三個姑娘坐在一起說話,相處也算融洽。柳氏偶爾過來小坐,聊着聊着免不得問起如娘将來的打算。如娘茫然搖頭,柳氏便打聽她在登州的親人,如娘說了,柳氏根本沒聽說過,出去跟村人打聽一圈,亦無人知曉。柳氏熱心,特意去鎮上走了一趟,請小柳氏夫妻倆幫忙留意着。周培在府城都有些名氣,人脈頗廣,隻是這事不是一兩日就能有消息的。對此,如娘很感激,雖然她知道周家也打聽不出來什麼。三日後,如娘腳傷養好了,提出想走,柳氏知道她無處可去,好心勸道:&ldo;要不你多住幾天吧,萬一鎮上有消息傳過來呢?你安心住着,也算是給阿桔她們倆做個伴。&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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