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了口氣,沈雁歉意一笑:“今日在下還有些事,就先告辭了。他日如若相逢,必請閣下飲一杯好酒。”
說完這話,他也不再停留,再次飄然向遠方掠去,幾個起落就消失在視線盡頭。看着對方背影,嚴漠指尖微動,突然産生了種縱聲狂笑的荒唐感。他此生雖不嗜殺,卻也沒興趣放過那些招子不亮又敢撚虎須的蠢人,取人性命隻看場合、心情。漢人高官、鞑子亂兵、武林同道……層層血腥換來“閻魔”诨号,雖不能止小兒夜啼,卻也足夠江湖人聞之色變。然而他在兩淮蜀中闖出的兇名,如今卻連一個詫異都換不到了。無人知他名諱,無人曉他功業,也再也沒有麾下千餘門衆。如今的他,隻有一副不屬于自己的狼狽皮囊,以及一身污名。
從開陽城走來,嚴漠已經不止遇到了幾次這樣的夜襲,有時來犯者武功低劣,也有時不乏高強好手,然而不論是誰,都不肯信他并非那個“姚浪”,身上内傷正在痊愈,胸中郁氣卻無處發散。在這荒唐的世界走上一遭,也許他真格就要入魔,忘卻自家本性,然而今日,有人一眼就看出了他并非姚浪,看出這具皮囊下還另有其人……
一個自稱看客的路人。一個見他殺人還誠心邀他喝酒的路人。
何其的荒唐可笑!
深深吸了口氣,嚴漠信步走回那幾具屍體身旁,劍鞘一晃,一人腰間的錢袋就落在他手上,掂了掂足有數十兩之重,也不知此人究竟是做什麼營生的。就他近日觀察,此間鹽、鐵、馬匹、酒水均可随意販賣,沒了官家制約,自然就沒了海沙幫、巨鲸幫、長浪幫等割據大江南北的勢力。蒙古鐵蹄的威逼不在,這世道像是散了架般,再也凝不起殺伐果斷的門宗,有的隻是“名門世家”,是數代傳承的基業。
眼中的戾氣閃了一閃,終于消弭不見,嚴漠瞥了眼地上屍骸,邁步朝院外走去。既然生在了這荒唐世道裡,就不該再畏首畏尾,裹足不前。如今看來,追着這副皮囊的人也不在少數,就先從他們算起吧……
夜色漸濃,那席黑衣也漸漸融入了夜幕之中。
比起嚴漠,沈雁的運氣似乎有些糟糕。因為駐足觀看那場打鬥,遠遠綴在身後的追兵居然摸了上來,在城外的樹林中堵住去路。為首一個和尚雙手合十,朝沈雁颔首:“貧僧少林智信。沈施主,方丈有請,還請您跟我們走上一遭。”
其實苦圓大和尚并非少林僧人,隻是常年浪迹江湖的小廟遊僧,修得是金剛法門,最喜持杖護法,鏟兇除惡,頗有幾分癡态。沈雁跟他相識數載,深知和尚為人迂腐,但是和尚是個好和尚,不怕麻煩,還經常跟在沈雁身邊,跟他一起解決那些惱人麻煩。沈雁的朋友太少,這樣的好朋友更是難得,此次和尚意外暴斃,怎能不讓他花下心力尋找真兇。
隻是偏偏有人認為,真兇就是他這個浪子本人。
沈雁笑了笑,輕一搖頭:“不瞞大師,最近我實在有些脫不開身,慧心方丈之邀怕是不能赴約了。待手頭的事情弄完,必然親上少林謝罪。”
作為少林方丈,慧心本不該接手這個案子,但是苦圓和慧心本來就是至交,這次親曆現場的又是金刀門門主王虎,因此慧心方丈還是攬下了調解之責,想要親自查一查案子。對于慧心方丈的人品,沈浪自然十足放心,被邀上少林,也恰恰是慧心的一番好意,如若确實被人誣陷,再沒誰能比少林方丈更能助他洗脫罪名。
然而這番好意,卻是他現下無法領的。甘三郎那案他早就一肩擔下,如果一月之内查不出結果,天門道人和甘三郎怕是有一場生死之戰。沒人能比沈雁更了解甘三郎的脾氣和武功,天門道人也不是善于之輩,如若為了這事誤了好友性命,他怕是後半生都無法安然入睡了。
而苦圓之死更是讓沈雁繃緊了心弦,就像被罩進了一張看不見的大網,這一環又環的動作,讓他心神不甯又無處着力。如果找不到破局之路,還不知要有多少人被無辜牽連進來。此時此刻,他又如何能在少林安坐。
但是這些話,卻不能盡數對人傾訴。
看沈雁根本沒有歸寺之意,智信道了聲阿彌陀佛,雙足一前一後站定,拉開了一雙肉掌。
“沈施主,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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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少林七十二絕學當然不是擺來好看的花架子,跟在智信身後的兩位金刀門弟子看起來也氣血内斂、武藝精深,但是沈雁依舊笑的輕松,像是全然沒把三人放在眼裡。兩位金刀門徒不由捏緊了手中大刀,有些火氣上湧,如若不是門主下了死令,怕是要提刀試一試這浪子的功夫。
面對沈雁如此輕浮的态度,智信卻沒有半絲放松,熟知浪子的人都知道,浪子最強的并非武功路數,而是他出其不意的手段,若論出其不意,這種滿不在乎的姿态又何嘗不是種掩護。沒給對方太多準備時間,和尚沖了上去。
戒律堂出身,智信習的是拈花擒拿手,和尚膀大腰圓,招式卻輕靈柔緩,一招一式都像是臨水觀花,指尖微翹,笑意隐現。然而拈花手卻是不折不扣的分筋錯骨手,專拿人要害,擊人軟肋,稍有不慎就會受制于人。随着和尚動作,那兩個金刀弟子也一左一右包抄過來,堵住了沈雁的退路。
三人聯手不可謂不犀利,然而沈雁卻笑得依舊,根本不與智信交手,反而身形一旋,朝其中一位金刀弟子晃去。金刀門偏星十八斬也算是江湖一等一的刀法,看到沈雁自投羅網,那人怎能不見獵心喜,一招偏官吊印劈将而來,刀鋒中已有隐隐破空之氣。誰知浪子并未格擋,突然身形一縮一彈,直直撞入敵人懷中。也不知用了什麼身法,那金刀弟子居然筆直飛将出去,咕咚一聲摔在地上,不再動彈。
“賊子!”另一個金刀弟子頓時大駭,以為自家師兄已被人取了性命,驚怒之下手上刀勁頓時沒了分寸,搏命相擊。沈雁卻隻退了半步,連頭都未回,反手就是一揮,一道寒光從大袖中擊出,啪的打在對方刀上,招式已老,刀客隻得換招,卻也給趕上來的智信留下一線機會,掌風穩穩印在了沈雁肩頭。
這一掌的确避無可避,但是浪子卻像一枚被吹起的鵝毛,随着掌風輕飄飄落在了金刀弟子身側,袖中指尖連彈,刀客隻覺得半身一麻,栽倒在地上。三招過後,兩人落下陣來,沈雁捂着肩頭沖和尚一笑:“大師盛情我已領到,今日不如就此别過吧。”
沈雁的功夫究竟如何,江湖中沒人能猜得透徹,但是跟浪子交過手的人,卻都不會把他當做真正的敵手,因為浪子不喜殺人,但是點穴、使壞的手段卻層出不窮,防不勝防。就像個刺猬,不碰他隻是個軟團,硬要咬卻要變成鋼針刺球,傷人傷己。如今智信也算是深有體會,剛才那掌印的太實,他手心正中似乎被什麼啄了一下,現在居然連步子都邁不開了。
沈雁當然能看出和尚眼中的無奈,柔聲安慰道:“大師莫慌,隻是點定身藥,不出兩刻藥性就會解開。那兩位被點的穴道可能要久一些,躺躺就好。”
江湖對戰時用麻藥、毒藥的敗類不是沒有,但是像沈雁這種用得坦然,說得貼心,卻實在找不出第二個。智信歎了口氣,終究還是盤膝坐在了地上,雙手合十:“沈施主,迷途當返,切莫越陷越深。”
“多謝大師好意。”沈雁笑了笑,他又怎會不知自己泥足深陷,掉入了陷阱呢?隻是若他不踏足,陷進去的怕就是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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