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傳訊旗?
趙勤民詫異的又往西南角樓望了一眼,江甯城鄉識字的民衆較多,但是能這麼短的時間裡,将千餘蜂擁來的人馬數清楚、分清楚又能準确傳遞信訊的,隻怕一百人裡也沒有幾個。不要說江甯府兵馬司府軍的哨崗不具備如此高的素養,隻怕江甯守備将軍府下面久不操練的軍營哨崗,也未必能如此準确迅速的傳訊。
趙勤民發現台地上各地勞作的募工并沒有在聽到哨鐘傳警之後出現想象中的慌亂,他們所經過的工地,募工力夫們都歇下手就地集合席地而坐,隻有一兩個工頭或監工模樣的漢子站着望向角樓方向。趙勤民随林縛他們走到南面籬牆大門時,才發現這邊已經集了一隊拿竹槍的漢子,約有七八十人,籬牆大門前三四丈處也設置了拒馬等兩重障礙物;在北面江堤上,還有另一隊人正集合發放竹槍。
趙勤民此時看出區别來了,聽到哨鐘在各處工地聚合席地而坐的都是集雲社從秣陵縣、江甯城郊當地雇用來的勞工,這些拿竹槍編隊之人則是集雲社一個多月前從朝天蕩北岸募集的流民募工。趙勤民萬萬沒有想到經過流民慘案之後,這些流民募工的意志非但沒有給擊潰,竟然給林縛如此有序的組織起來。
剛才未曾現身的林景雲、曹子昂等人也都到南面籬牆來。
趙勤民給他眼睛看到的一切吓住了,林縛到底怎樣才做到眼前一切的?心想:他到獄島擔任司獄官、集雲社在此間立足才兩個月的時間,要是再給他半年時間,隻怕真不用擔心東城尉麾下的那群烏合之衆。
得報楊樸率緝騎回城後,東城尉陳志即刻從兵馬司抽調馬步兵、刀弓手、皂班衙役共五百餘人趕來河口緝拿趙勤民一家歸案。陳志知道在兩司三府前段時間認可江島大牢守獄武卒對河口有協防權之後,江甯府發簽發的海捕文書沒有按察使司的附簽,對河口這一小塊地域就沒有足夠的約束力,但是他不擔心這個,他浩浩蕩蕩五百餘人,一人吐一口唾沫就能将河口這小塊地給淹了,還怕林縛擋着不交人不成?
離開東華門官道到河口這邊還有十一二裡的地,車馬便道還沒有修起來。葛司虞計算過,從河口修八步寬、可供兩乘車車相錯、道側有下水溝與植楊柳護路坡的車馬便道,要征用地一百二十餘畝,沒有兩千五百兩銀子折銅三百萬錢建不下來,所以這條規劃中的車馬便道林縛一直拖着沒有動手去建。河口這邊運往物資都走水路,隻有一條土埂路直通到村子裡河口楊樹林西頭的村子,再繞過楊樹林南頭到河口這邊來。
江甯府兵馬司五百人馬的隊伍浩浩蕩蕩,展開來,能占近兩畝地,排成四列前行,隊伍也有四五十丈長,從東華門出來整齊威風,陳志騎着高頭大馬在前面給幾名護騎簇擁着也甚是得志,内侄午時傷重不治的消息也沒有給帶來多少的悲傷。城裡有許多無賴少年、市井地痞,特别是昨日給林縛在東市教訓但及時逃脫的地痞們,知道東城尉的人馬要來河口抓人,也都蜂擁來看熱鬧,也有手裡拿着家夥的,想着正要動手,可以跟在江甯府兵馬司後面趁火打劫。
就這麼一支浩浩蕩蕩、出東華門威風凜然的隊伍被一條兩臂寬的土路硬擠成一盤散沙,待陳志先前趕到河口的籬牆大門,他手下人馬已經拖拖拉拉有兩三裡,陳志的臉色就難看了,而且籬牆大門外的場地非常的有限,也不能讓将手下這麼多人馬威風凜凜的整頓出來威懾籬牆内人。
恰恰是陳志停在籬牆門外,後面的兵馬司人馬不斷的彙聚過來,場地狹小,場地外側有排水深溝,武官又不能及時指揮調度,頓時将那處場地擠得混亂不堪,完全沒有章法。最後還是陳志忍不住,将身邊幾名護騎派出去,亂鞭抽打,才将後面的人馬擋住往前湧,場面稍好看一些。
林縛平靜的看着籬牆門外的一切,歎氣的搖了搖頭,側頭跟趙勤民等人說笑道:“你們看看,江甯十五萬戶丁口,防賊捕盜就是依賴這些烏合之衆。我手頭要有三五十精銳可調度,就打開籬門殺他娘的一個屁滾尿流……”
趙勤民看着已列橫隊散到籬門内兩側手持簡易竹槍的流民們,心知林縛真不是在說大話,林縛話說得粗魯,大概也是給眼前這些烏合之衆不成形給氣着了。
趙舒翰、葛司虞、葛福、葛延清等人也默然搖頭,府軍戰力糜爛如此了,整個鎮軍也好不了多少。眼前朝廷能期待的,一是李卓東閩所統精銳,一是北線陳塘驿戰敗後整頓的十數萬殘軍,其他精銳之師也就零零碎碎難成規模。當然奢家歸順後所保留的一萬多兵馬也是難得之精銳,隻是奢家軍之精銳卻非朝廷幸事。
陳志見林縛等人在籬牆内嚴陣以待,那些剛在秣陵縣落戶的外鄉流民竟然整齊的拿着竹槍列橫隊在籬牆門内側,他心頭燃起怒火,舉起他那杆镫亮的銀槍,指着拒馬背後的林縛:“林大人,你這是何意?”
“陳将軍,你又是何意?”林縛問道。
“你身側趙勤民私盜官銀、強搶民女、以刀筆構陷牢獄害清白之民,受人狀訴,證據确鑿,本司要将他緝拿回江甯府衙門受審……”陳志将架子端足拿出江甯府簽發的海捕文書,抑揚頓挫的念出來。
“夠了,”林縛不耐煩聽陳志念下去,“守獄武卒對河口籬牆之内有協防之權,文書若無按察使司顧大人的簽押,誰敢帶兵器走進一步,殺無赦!諸武卒,張弦……”戟手指着陳志下令。他側八名護衛武卒一齊散列到前側,将背負長弓解下,抽出箭羽拾在手裡,直指着籬牆門外的陳志。
陳志這時才覺得所騎之馬太高大,頓時讓他成了箭靶子,他沒有勇氣賭林縛不敢下令射箭,慌亂爬下馬來,拉了兩個護騎擋在身前,等手下在他前面豎了十幾面盾牌後,才在人牆後高聲說道:“林縛小兒,你是要造反不成?箭指本司,當心本司要你萬劫不複、萬箭穿心……”
“屁話那麼多幹什麼,”林縛厲聲說道,“你有種沖進這道門來,我便是殺了你,官司打到清和殿前,林某人也不怕你能活過來咬我!”
“你就八九人,還擺什麼威風,難不成這些流民還真聽你的話敢殺官兵不成?”陳志再沒用,也不會怕林縛身前八九個武卒,他此行光弓箭手就帶了一百多,就算亂箭對射,也遠遠要占上風。
不理會籬牆外的陳志,林縛徑直走到持竹槍流民募工隊列前,高聲說道:“數十日前,夜寇襲營,我與爾等兄弟姐妹死傷百餘衆,江甯兵馬司可有人在?”
“沒人在。”流民高聲整齊回道。
“江甯兵馬司誣害良人,藐視按察使司之威嚴,以不法亂令來此緝拿良人,你們許不許他進來?”林縛高聲再問。
“不許。”流民高聲回道。
“他等仗勢強闖,踐踏我與諸兄弟之家園,可敢随我殺無赦?”林縛高聲再問。
“殺無赦!殺無赦!殺無赦!”
不要說陳志在籬牆外聽了腿軟、臉面沮喪、膽氣盡失,趙勤民在籬牆内也聽得心驚,心想這近兩百号人拿着竹槍真要沖将出去,在這狹窄之地,未必不能将東城尉的兵馬幹翻掉。
也難怪林縛敢如此的嚣張跋扈,他的确有嚣張跋扈的資格,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在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将這些個各地聚到一起的流民組織、訓練得如此的士氣如虹?
一隊持竹槍流民募工在持弓箭護衛武卒陣列前列隊防禦,林縛重新走到趙勤民等人的中間,輕蔑的看着籬牆門外的陳志,說道:“門前地也是守獄武卒協防之處,許你半炷香時将人馬撤走,半炷香盡,射死勿論……燃香計時!時到射箭,開門斃敵。”
旁邊馬上有人将香點燃插在籬牆門簡易的門楣下。
即使林縛氣勢如此之盛,趙勤民還是擔心陳志會下令強攻。林縛見他臉上有憂色,輕笑低聲說道:“陳志不敢強攻,王學善要殺你,何必明刀明槍來?不過徒留事柄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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