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孩子娟秀的臉,沉靜若水。為了營造給她營造睡覺的氣氛,他們把實驗室裡的燈全都熄了。幽暗之中,隻有監護儀的屏幕上,一道綠熒熒的細線不停的跳躍。
班斓的眼皮子也在打架了。“喝杯咖啡提提神吧。”那個不緊不慢的聲音又一次在身邊響起。她甚至不用聽就知道,是楊楓進來了。
很苦,班斓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自從離開海城醫學院附屬醫院後自己開診所,工作壓力沒那麼大,她就再也沒有熬過夜。“你們都喝這麼濃的咖啡啊?”
“是啊。”楊楓說,“晚上要檢測患者的夢境,不能睡覺。沒有咖啡怎麼行?我們這個實驗組裡,個個都是夜貓子,呵呵。”
班斓搭讪着說:“經常能夠看見别人的夢,一定很有趣吧?”
楊楓沉默了一下,沒有回答。
大概又是覺得我八卦了,班斓心裡默默的“嗤”了楊楓一聲。
“其實看得多了,也就是那麼回事。”楊楓忽然輕聲地說,“到現在為止,我們一共做過78例受試者。窮人夢見發财,有錢人夢見當官,當官的夢見踢走自己的上司……人類的欲望,不就是那麼些。”
聽到他說這些,班斓反而覺得有些尴尬,不知該如何接他的話茬兒,隻得轉頭去看探測儀上滿屏的雪花。“她什麼時候能開始做夢啊?”班斓問。
“早着呢。”楊楓說,“人睡着後,會從正相睡眠轉入異相睡眠。異相睡眠才是做夢的時候。人每晚要做五六次夢,前面幾次,或者重演白天的經曆;或者多半是往年的情景和體驗。真正的夢境在後面,第五次夢持續時間最長,往事近事互相交織,有比較多的隐喻和象征。”
班斓聽他說教,不由得打了個呵欠,說:“我們要的,不就是她的往年的回憶嗎?最近還有研究說,人的夢境表現的是遺傳記憶,說不定能把她的家譜都查出來,哈哈。”
“其實不用整宿盯着。”楊楓也打了個哈欠說,“我們這裡全程記錄,你回頭再看錄像也行。——就像看碟一樣,呵呵。”
“你們都是等早上起來再看碟的嗎?”班斓問。
“當然不是,”楊楓說,“來做夢境監測的病人,都是因為夢境中存在這樣那樣問題而造成睡眠障礙的。我們當然得時刻盯着,發生意外要及時處理。不過你不用,隔壁值班室有床……”
“這是我帶來的病人,”班斓斬釘截鐵地說,“我當然也得盯着。”
“那好。”楊楓沒再說什麼,轉頭去檢查電路。他的背影映在顯示屏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之中,如一段瘦削的剪影。班斓呆呆的望了一會兒,忽然心亂如麻。
這個漫長的夜晚,楓林路的一扇窗戶裡,也有人在失眠。菩提什麼事情也不想做,班醫生的藥也無法令他靜下心來寫稿子,隻好仍舊對着窗戶發呆。撿來的流浪貓,被菩提洗得幹幹淨淨的,渾身散發着沐浴露的椴木清香,懶懶的趴在地闆上。
“你呀,真是個怪貓。”菩提輕聲笑着說,“叫你怪怪好不好?來——怪怪,怪怪——不理我?真是有性格啊。”
菩提有些怅然。白貓不耐煩地扭着脖子。他猶豫了一陣,終于夾起飯盒裡最後一塊鳕魚,放到白貓面前。“又下雨了……”
白貓認真地舔着鳕魚,并不搭理他,任由他的手在背上正着反着摩挲。菩提摟着白貓出神,心思卻又飄回了楓林路診所。
“……沒有什麼病是真的沒有明顯誘因的,隻看你問不問……”
長久以來,連他自己心目中,也作出什麼明确的回答吧?隻是那真的是沒有答案嗎?還是過于潛意識裡,根本不願意回答呢。他真的有些惱恨那個刨根問底的醫生,她把他揪到了他最最不願意面對的問題面前。
菩提從抽屜裡拽出一個本子。那是他這些年來的雜記本,專門用于記錄平時偶然得到的靈感的。在畫得拉拉雜雜的某一頁紙上,這樣寫着:“滄海,滄海……你說過有一日,我們會重新找回那一片樂土故園……為什麼直到現在,我依然獨自一人,在這荒蕪的塵世漂泊……
或者有一天,他應該回到那片碧海中去,看個究竟,或者那裡才有他尋尋覓覓的答案。
“喵嗚……”白貓忽然停止吃魚,擡起頭來望着菩提。菩提大吃一驚,那樣悲憫關切的眼神,根本不是動物應該有的。他不是在做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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