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本翻過無數遍的日記的最後一頁,她題着一句詩:“我可忘不了你。那一天你來,就比如黑暗的前途見了光彩。”那是徐志摩的《翡冷翠一夜》,寫于80年前的佛羅倫薩。他依稀記起某個冬夜,就是這家街角的餐館,他在紙巾上為她寫下了句詩。
當他終于看完了這本記載了八遍的日記,窗外已是夜色沉沉。玻璃窗就像一面巨大的鏡子,映照着燈火輝煌的餐廳、歡樂喧嚣的人群,以及他們陰暗不定的身影。
玄小童合上本子,輕聲說:“洛河哥,如果我沒有猜錯,裝戴着這本日記的銅盒,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潘多拉之匣’了。它可以隔絕時空的變化,将一切永恒封存。正因如此,我才能在匣中發現另一個時空的自己留下的軌迹,才能想起自己,想起你。”
丁洛河心裡空茫郁堵,分不出是悲是喜。長長地吐了口氣,心想,人們問說“潘多拉之匣”是災難之匣,但所謂“災難”,或許并不是神話所渲染的人類的欲望,而是超越了人類所能理解的“永恒”。
就像佛羅倫薩這永恒不變的夜,就像教堂尖頂那昏黃如舊的月。古往今來,究竟有多少人徜徉此夜,眺望此月?多少人像他們一樣,來過,活過,愛過,然後又死了?滄海桑田幾翻覆,那些愛、恨、誓言,都已随風而散,隻留下這輪孤獨之月,圓了又缺,永恒地見證所有變遷。
他的心情突然變得如此蕭索蒼涼,就連兩人重逢的驚喜、得知彼此身份的震駭,以及明白來龍去脈後的種種悲欣都突然變得微渺而不足道了。坐在這歡聲笑語的餐館裡,卻仿佛與整個世界完全隔離。相比于無垠的時空與孤獨的永恒,這個世界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又算得了什麼?神魔也好,生死也罷,就算經曆了轟轟烈烈的八遍輪回,最終也不過是鏡花水月萬古夜。
玄小童似是知道他的心意,與他十指交纏,緊緊相握,柔聲說:“洛河哥,帶我走吧。我再不想寫第九遍的日記了。别管你是誰,别管這個世界什麼時候毀滅,帶我到天涯海角,到沒有人找得到的地方,不管那是地獄還是天堂。隻要我們在一起,真真切切地多活一分,多活一秒,就比什麼都好。”
丁洛河心裡一顫,熱血瞬間湧上了頭頂。不錯,浩瀚星河,萬古長夜,又有什麼比眼前的人更加真實,更加重要?未來的未曾到來,過去的已成虛幻,他可以真實掌握的,不過是眼下的這一秒!
就在他将她的指尖抵在唇邊,想要應答的時候,周圍突然傳來一陣掌聲與歡呼。左前方的電視機裡正的播報着關于平安夜的消息。
新聞中的女主播面帶微笑地介紹着今夜意大利各地的聖誕慶典。羅馬、米蘭、威尼斯、佛羅倫薩……各個城市張燈結彩,歡歌如沸,到處都是湧上街頭、等待着敲響聖誕鐘聲、徹夜狂歡的民衆。鏡頭又切換到了梵蒂岡,聖彼得廣場更是人山人海,在平安夜彌撒開始之前,齊喝着上帝的贊歌。
“Jingbell,jingbell,jingbellnock,Jinglebellsawingandjinglebellsning……”餐館裡衆人被歡樂的氣氛感染,不約而同地唱起了聖誕歌,越來越響,夾雜着各國遊客的母語,笑聲不斷。
他與她四目交視,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心裡又夾雜着一種苦澀的荒謬感覺。如果周圍這些人知道他們正與聖母及魔鬼同席,不知又當作何感想?瑪利亞、撒旦……即使是他自己,即使到了此時此刻,仍覺得這身份有如天方夜譚。
“轟隆隆隆隆……”就在這時,餐館外突然亮起刺眼的白光,轟鳴如雷,電視、手機的信号全都消失了,沙沙作響。衆人紛紛擡臂擋住雙眼,朝窗外望去,隻見一個巨大的銀輪飛旋着從教堂的尖頂上擦過。
“飛碟!”驚叫聲剛剛響起,立即就被尖銳嘈雜的爆裂聲打斷。或許是由于強烈的共振,或許是由于飛碟的旋轉狂風,沿街所有房子的玻璃瞬間全都震碎了,玻璃碴四炸飛舞。
丁洛河下意識地抱住玄小童,翻身急滾。玻璃片或擦着他們的身側飛過,或被他自然激起的護體氣罩撞得變向彈射。
餐館裡的其他食客就沒這麼幸運了,慘叫叠起。有的渾身插滿了碎渣,鮮血淋漓;有的被墜落的水晶燈砸中,當場昏迷。鄰桌的那老太太更被飛旋而過的大塊玻璃切破喉嚨,瞬間斃命,隻剩下那老先生驚駭地匍匐在她身上,顫聲悲哭。
丁洛河緊緊地抱着玄小童,腦中空白,看着幾秒前還相敬如賓的銀發夫婦瞬間永訣,分不清是驚愕、同情、痛苦,還是憤怒。那盤旋怒舞的飛碟究竟是何方神聖?是“聖子”嗎?但如果是号稱上帝一方的“聖子”,又為何在這歡樂的平安夜作出這種傷害無辜的舉動?
還沒來得及多想,嘈雜的轟鳴聲中又傳來一陣陣驚呼尖叫,夾雜着恐懼如雷的震耳咆哮。
燈光閃耀,汽車一輛接一輛地從窗外呼嘯而過。駕乘者顯然有些慌亂失措,不顧一切地全速疾馳,彼此搶道,互不相讓。頃刻間轟鳴叠爆,不是刮蹭在巷口、牆沿,就是接連沖撞在一起,失控飛旋。
“哐!”一輛紅色的阿爾法羅密歐被撞得騰空飛起,穿過玻璃窗,從他們頭頂沖入餐館。接着“轟隆”地一聲巨響,火光怒炸,猛烈的沖擊波将周圍受傷的餐客直接掀飛出六七米遠。
接着,驚呼四起,人潮席卷,成千上萬的人從街道兩邊巷子裡沖了出來,朝着西邊奪命狂奔。桌椅搖晃,燈光閃爍,整個大地仿佛都在猛烈震動。
丁洛河朝他們後方望去,倒吸了一口涼氣,霸王龍!至少有上百隻霸王龍正咆哮着向這兒踏步奔來!
當初在羽山的“遠古世界”裡,他曾一再目睹恐龍狂奔的壯觀景象,甚至曾置身其中,或騎乘翼龍,或駕馭猛犸,随着狂奔的獸群在生死之間浮沉跌宕。但那畢竟是在寬闊無垠的原野,沒有對比,也沒有參照物。
而此時此刻,在這人流洶湧的擁擠鬧區,突然出現如此之多的嗜血巨獸,咆哮着踩踏人群,撞毀樓宇……景象之詭異恐怖,遠遠走過了前者。
這些滅絕了數千萬年的太古巨獸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怎會毫無征兆地突然出現在佛羅倫薩?難道……丁洛河心裡猛地一沉,難道有人将它們從北京地底的“羽山”帶出來了?
但姑且不說那艘巨大的“鲲鵬”方舟已經自爆毀滅,就算有人将數以百計的幸存恐龍帶出“羽山”,又怎麼可能瞞過北京?瞞得過與北京緊密合作的美國政府?
玄小童驚愕地望着他,顯然也在思量同樣的問題。定了定神,低聲說:“洛河哥,這艘飛船不是‘聖子’的,我們也從來沒有将恐龍帶出‘羽山’,你……”她猶豫着沒再往下說,弦外之音卻已十分明顯了。
丁洛河思緒缭亂,幾乎不敢多想。但她懷疑得極有道理,除了“聖子”,最有可能将恐龍帶出“羽山”的就隻有“盤古”了。
當初他與水晶頭骨融合之後,昏迷不醒,對于蘇晴等人如何駕馭着“羽山”飛船逃出地底一無所知。他們既然能從“羽山”全身而退,要想順帶着捎走其他的生物,也應該不是什麼難題。
然而,“羽山”飛船究竟得有多大,才能容下這麼多的遠古巨獸?“盤古”又為何要讓嗜血暴龍襲擊城市,制造如此慘烈的災難?難道這信奉蛇神的隐秘組織,真的是與上帝為敵、誓将人間變成鬼域的邪惡撒旦?
望着窗外那恐怖如地獄的景象,他的心如墜深淵,對蘇晴,對高歌,對自己,對所有的一切都湧起憤怒、懷疑,以及悲涼的絕望。
“先别想了,快走!”玄小童拽着他低身沖過遍地狼藉的餐館,從後門奔入小巷。
飛碟依舊在空中盤旋,刺眼的白光陰森森地籠罩着這座美麗的文化古城。到處是咆哮、驚呼與慘叫。混亂的人潮就像洪水沖決着第一個街口,尋找出路。兩人身不由己,隻能順着人流朝前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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