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為聖子所舉辦的宴會,從頭到尾能讓雲夢澤親自去招待的人隻有聖子這一個。但雖說他們五人齊名,叙晚意和端月仙人卻不常見,而剩下的三個裡,雲夢澤最讨厭鳳蘭,其二就是聖子。即使聖子對楚長明并不感興趣,而且可以稱得上不待見,雲夢澤也是說不出的膈應。
雲夢澤連裝都懶得裝,隻是客氣了幾番,要說出去,按照聖子的身份,般若寺、上善若水樓一定會覺得雲夢澤無禮,可是,現下是在雲仙齋。誰敢多嘴?要多嘴也是維護雲夢澤。
雲夢澤一想起楚長明,就覺得氣悶,如果不是這個聖子來了,打斷了他的計劃,害得他無法早點看到楚長明,搞得他一顆懸起來的心始終落不到實處,這些日子,如果能早點有楚長明相伴,該有多快活啊!
場上有樂師吹拉彈唱,悠揚悅耳,能飄出去很遠,他忽地想起來那位蕭公子,在這樣的日子裡,蕭公子不宜出面,為了表示地主之誼,雲夢澤按理來說也要去看看他。
可他并沒有那份閑心。
雲夢澤撐在欄杆上,剛被别人敬了幾杯酒,眼看着想湊近他為他倒酒的人一個接一個,越來越多,嘴裡笑呵呵的都是一副嘴臉,“雲大少爺,您請……”他眼不見心為淨,躲到樓上來了。
搜遍全府,雲夢澤并沒有找到那個蕭公子心儀的婢女的影子,核實了相關名冊,所有人都說沒有這個人,清研也說不出來什麼有用的消息。他再次回憶了一遍當初蕭公子向他索要那個婢女時的場景,隻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沈古柯、楚長明是兩個人,而有兩個人闖進了雲家……
楚長明不知去向,他暗地裡派人搜尋整個雲仙齋,卻獨獨漏了自己家……
雲夢澤酒意上頭,揉了揉太陽穴,又笑自己愚蠢,怎麼把巧合當了真呢?楚長明怎麼可能是那個婢女嘛……蕭公子也不喜歡楚長明啊,你不能自己喜歡,就覺得别人也喜歡吧……
這個時候,蕭公子的笑出現在眼前,耳邊回響起了那天的那句話。蕭公子說:“希望如此。”
希望如此?
雲夢澤的笑容猛地凝固了,連酒意都清醒了幾分。他挺直了脊背,被頭腦中那個冒出來的想法激得心底一寒,眼底似乎結了冰一般的冰冷,他渾身緊繃,幾乎捏碎手下由精鋼煉制而成的欄杆。
——如果是的話,他做了什麼呢?
他把楚長明送給了别人。
雲夢澤咬牙切齒,眼中恨意幾乎凝成了實質。
他再等不下去,他現在立刻要去蕭公子住的地方。
他必須證明那個婢女不是楚長明。
他怎麼可能把楚長明送給别人!
他絕對不可能把楚長明送給别人!!
身後傳來腳步聲。
來人一身紅衣,長發披散,眼睛被白綢布蒙住,手上一串佛珠。
此人雖着一身紅衣,色彩豔麗,但這人的那份氣質,隻會讓人覺得他穿的哪裡是什麼紅衣,分明是白衣勝雪。
他的一舉一動都充滿着禅意的靜寂,充滿着佛性,卻又不完全像佛,更有幾分仙風道骨。
那一身紅,分明是明亮灼熱的火,卻被他壓制得如同一道暗紅的岩漿。
這不是可以使人驚豔到感歎風華絕代的人物,隻是那份說不清道不明的靜,令天地都緩慢了下來一樣。
聖子手指撥下一顆溫潤的佛珠,攏在掌心裡,他無視了雲夢澤的怒火,語氣娴靜,如在山中敲月下門,“本來就是命數,雲家主,你不懂嗎?”
“閉嘴。”雲夢澤森寒道,雙眸中蓄滿怒火,他壓根不看來人一眼,一直背對着,冷笑道:“你除了會這一句還會什麼?命數?——你也信這種東西,當真是笑死人了!”
雲夢澤不欲與聖子多作糾纏,拂袖轉身,直接大踏步朝一個方向走去。
聖子歎了口氣,什麼都沒有說,沉默地跟在雲夢澤的後面。
他算到了。
他早就算到了今天晚上的事情。
這難道不是命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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