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們幾位從小就在惢娘家蹭飯,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這幾個小子來的時候,惢娘有過錯覺,好像覺得不止一個兒子似的。這幾個兄弟以前就經常幫肖慕言劈柴打水,收割稻谷,偶爾也會洗洗碗,惢娘見大家夥都這麼熱情,也不好再推辭——更何況此時王逸已經跑去打熱水洗碗了,惢娘隻好歎了口氣,搖搖頭無奈道:“唉,讓你們就是了。真是的。”
蘇青青扶着惢娘回了主屋,然後從廂房的窗沿上帶來幾個曬幹的皂莢,走進廚房,捏碎了投在熱水裡。王逸洗着碗,見熱水裡打起了泡泡,驚訝道:“這是啥?”
“洗碗用的。”蘇青青微微一笑,道:“你看看好不好用,如果好用,我再多弄一些分給你們就是了。”
油膩的碗筷在熱皂莢水的清洗下很快就幹淨了,王逸連連稱奇:“這玩意比草木灰水好用多了呀,顔色也清澈透亮的,看起來不埋汰。言嫂嫂,你有空也給我做些呗?”
“好。”蘇青青微微一笑,應聲。
幾人很快收拾好了廚房,經過勞動,大家夥也消了消食兒,沒這麼撐得慌了。
蒙開陽看了看天色,日頭剛過正午,晚秋的陽光溫度不高,日頭也不毒,正适合去收稻谷。蒙開陽從牆角拿起自己帶來的鐵钹鐮對大夥道:“咱們差不多該出發了,秋日裡天黑的早,再不出發就要摸黑幹活了。”
王逸放下因為洗碗而卷起的袖管,附和道:“開陽說的有理,咱們該出發了。”
“好,那就出發吧。”肖慕言應着,微微側頭望了一眼身側的少女。少女的發絲在進門的時候被風吹亂了,不聽話地貼在她的面頰上。肖慕言蓦的擡手,修長的手指擦着蘇青青的面頰,将發絲挽到她耳後,聲音也輕柔了幾分:“青兒,中午辛苦你了,你在家好好休息,等我回來,知道麼?”
“嗯。”不知道是失措還是害羞,蘇青青下意識地退開了些。肖慕言沒有在意,領着兄弟幾人拿了工具便出了院門。
望着幾人遠去的身影,蘇青青舒展着有些酸痛僵硬的肩背,慵懶地伸了個懶腰,長長舒了口氣。不知怎麼,和肖慕言坦白之後她的心緒似乎安甯了許多。想到這個世界還有人會理解她,明白她的難處,甚至可以和她聊聊過去和未來的事,她在這個時代好像也不這麼孤獨了。
——就算最後真的不能回去的話,過着這樣安定和美的生活,似乎也不錯。
念頭刹那間閃過,蘇青青微微一怔。
蓦的,她忽然輕輕苦笑了起來。
她對着已經無人的蕭瑟路口出了一回神,方才想起自己還有事情未做,這才轉身回到廚房,将藏在竹籃裡的小布包取了出來。
蘇青青打開布包,隻見裡面整齊碼着幾個銀餅,蘇青青拿起一個銀餅細細端詳了起來,發現上面赫然鑄着“盛景承武年造-足銀一兩”的字樣。蘇青青微微一愣,細數之下,發現布包裡居然有六個足銀一兩的銀餅。
趙安民向她展示銀兩的時候她其實是有些詫異的,因為在盛京的貨币系統中一兩銀子約等于一貫錢,也就是一千個五铢錢。普通老百姓的開銷小,平日裡用的都是銅錢,像銀元寶、銀餅、黃金之類的貴金屬都是在貴族手中流通的,沒想到她居然能在陌野拿到這麼多個銀餅。
——看來那三百斤相思子是真的受到歡迎了啊。
吳管事早就說過事成會給她提成,她一開始隻當做是老闆畫大餅,沒有想過吳管事真的會給錢,沒想到吳管事居然說話算話,不僅給了提成,還給了這麼多。
要知道,在盛景,一個壯年男性勞力的年收入大概在兩千錢左右,也就是二兩,而蘇青青隻是小小動了下腦筋就掙了六兩,是普通人一年收入的三倍之多。再加上今年棗山收成的一半都要用來燒炭,等這些相思子燒出來再往外一賣,後續還會有提成。
想到後續的提成,蘇青青不禁露出了笑容。她輕輕掂量了下銀餅,順着窗口往主屋方向一望,心下打定了主意,捧着布包便往主屋走去。
主屋内,惢娘盤腿縮在榻上,她靠在窗台前,腿間蓋着一襲薄被,對着窗棱紙透進來的光正在縫制冬衣。
“阿娘。”蘇青青輕輕敲了兩下門。
臨窗而坐的惢娘聞聲,微微擡頭,見門口站着的是蘇青青,她莞爾一笑,和藹道:“青兒?進來吧,外面風涼。”
蘇青青走了進來,脫了鞋娴熟地爬上了榻。天氣變冷了,主屋的土炕上換了新的厚褥子,觸感軟軟的,坐起來非常舒服。她坐在炕桌的對面,惢娘怕她冷,從桌下将自己這的薄被往她那推了推,蘇青青用薄被蓋住了腳丫子,雙手捧着小布包放在腿間。
“阿娘,你這是在縫什麼呢?”蘇青青望着惢娘手中的皮料,問道。惢娘手上的針線活不停,一邊穿針走線一邊道:“我在給你做冬日的衣裳呀。你隻身一人過來也沒帶幾件衣裳,現下還不是很冷,前幾日給你做的衣裙還有阿娘的舊衣服能應付應付,等到了臘月這些衣裳就不夠穿了,得抓緊時間縫幾件厚衣服才行。”
蘇青青心下有些感動,她頓了頓,拿出包着銀餅的小布包攤開放在桌上,往惢娘的方向輕輕一推,道:“阿娘,咱們今年冬天買鞋好點的料子吧,您教我做針線,我和您一起做冬裝。”
素白的銀餅明晃晃的,惢娘先是一愣,随後立刻伸手蓋住了布包,警惕地坐直了身子:“青兒,這些銀餅是哪來的?”
蘇青青微微一笑,雙手覆在惢娘的手上安慰似的拍了拍,道:“阿娘,你别擔心,這都是正當途徑得來的。前些日子吳管事将我燒制的第一批棗核炭賣了,掙了點錢,這是我的提成。”
“這麼多?”惢娘吃驚。
“這就嫌多啦?”蘇青青眼中滿含笑意,嘴角止不住上揚:“這隻是第一批,後面還有呢。”
“這,這……”惢娘從未有過這麼多銀子,一時間竟然有些慌亂起來。她望着面前的新兒媳,不解道:“青兒,你能掙銀子阿娘很高興,隻是……你為何将所有銀子都給阿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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