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以公道正義把自己的私欲克制,所以能充滿愛人之心;小人以私欲取代公道,所以多有害人之心。多有愛人之心,則别人有技能如像自己有技能;多有害人之心,則别人有技能就必然嫉妒怨恨。士人任職于朝廷,就要被人嫉恨;女人進入宮中,就要被人嫉妒;漢代宮中出現了“人彘“的悲劇,唐朝宮廷則有對“人貓”的恐懼。蕭繹嫉才而毒死劉之遴,隋代衆儒妒能而欲殺孔穎達。王僧虔自廉書畫抽劣而免禍,薛道衡因為詩句華麗優美因而被殺。
不要認為微小就掉以輕心,惡瘡初發時不過像米粒那樣小,卻能使肌膚破裂,腸胃潰爛。不要以為微小就不加以提防,蟻穴可以潰堤、蜂虿可以整人。隐患會因謹慎而消除,禍難皆因疏忽而産生。與其在大火後獎賞救火者,不如把别人改竈移柴的建議聽從。以富欺貧,以貴淩賤,以強勝弱,以惡侮善,以壯輕老,以勇辱懦,以邪壓正,以衆攻寡,這是人世間的常情,也是常人逞勇表忠的機會。但認識到事物均有興衰更替,就不敢再欺侮他人以取怨:認識到彼我力量對比必然發生變化,就不敢再對抗欺侮而橫生是非。商湯服侍葛,周文王服侍昆夷,是忍侮于小。太王服侍匈奴,勾踐服侍吳王,周文王服侍昆夷,是忍侮于大,忍侮于強大者優,忍侮于弱小者勝。面對侵奪應無動于衷,面對冷眼應該不動聲色。
志不能被屈服者,得之于事先有所準備;輕易就被吓破膽者,受驚于變故倉促而緻。能夠搏擊猛獸的勇士,卻往往害怕蜂蠍;憤怒時能夠打碎價值千金玉石的人,卻不免失色于鍋被打破。桓溫帶兵,“朝見”皇帝,王坦之吓得笏都拿颠倒了,而謝安卻從容不迫,與桓溫開懷暢談。郭日希伏勢作惡,白孝德彷徨無可奈何;而段透實卻無所畏懼,單槍匹馬赴郭日希軍營,勸誠他棄惡從善。喜歡把别人過度表揚的人是佞人,喜歡聽阿谀奉承的人是愚人。故有訛言燕石為美玉,将魚眼說成珍珠。将暴君萊尊為仁主堯,把強盜跖耆為聖人柳下惠。因愛憎而移其志趣喜好,說話颠倒是非。世上有伯樂,能夠品評辨識良馬,豈是庸人凡才而能确定劣馬與駿馬的價格!古代的君子,聞己有過則喜。好當面奉承人者,必然喜好在背後把人诋毀。
與地位高的人交往不阿谀奉承,可謂把交人的關鍵感悟到了。花言巧語、察言觀色,被訊為不忙的小人。公孫弘将學習的目的歪曲為阿谀取媚,汲黯能當面指責漢武帝的過失。蕭誠和柔面善美言,張九齡因此斷絕了與他的往來。郭霸品嘗魏元忠的小便,宋之問為張易之等人端尿壺,趙履溫甘為安樂公主拉車的牛馬,丁渭在都堂為寇準擦胡須上的湯潰,這些人的劣迹都載人史冊,千秋遺恥。
因快樂而發笑,别人就不會對他的笑容讨厭。盧杞發笑的原因深不可測,是因為他内心狡詐。雖然一-笑看似小事一樁,卻能招緻禍患。齊妃笑話鐘克足跛而晉國發兵伐齊;趙平原君的美妾笑話跛腳之客而使賓客離散而出。蔡谟以牛車這種無足輕重的話題開玩笑,因而得罪于王導;郭子儀支開妻妾左右,是擔心她們笑話盧杞貌醜而招來滅族之禍。人世多碌碌庸人,誰能免俗?馮道因《兔園冊》的玩笑而貶劉嶽的官、婁師德卻為了被譏諷是莊稼漢而惱怒。
春秋時期晉國大臣郐克出使齊國,外交接見的時候,齊國齊頃公的母親蕭夫人躲在帷後觀看。郐克是個瘸子,走起路來-拐一拐的,他一出現,蕭夫人就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使郐克感到受辱,導緻了日後兩國刀兵相見。
騎馬不慎把寶物摔壞,裴行儉未加罪于小吏;喝醉酒誤燒金帛,羊侃未責怪賓客;司馬勸酒曳拉裴遐,他跌倒而未惱怒;謝萬被人從座上推下,弄掉了帽子頭巾,他并未怪罪蔡系;有人上訴犯了直呼其名之諱,宗如周卻沒當成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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