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節搖了搖頭,道:“不礙事的,夫君不必管妾。”向四周看去,隻覺得是間再普通不過屋子,門上挂着的紅色簾子已經破爛了,灰突突的,沒有了原本鮮豔的顔色,屋子角落有個兩尺的盜洞,很久以前就已經被人洗劫過了,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留下,隻剩下一些破爛的櫃子和案幾,還有爐竈上的幾隻破了口子的陶碗。
趙翊慢慢地走着,走到了裡面的一間小屋子,屋子裡隻有一張黃土夯實成的床,床上原本應該是有褥子的,隻是如今都空了,隻剩下了光秃秃的黃土台子,趙翊推開布滿煙塵的窗子,由着陽光照射進來,吹散了一些腐朽的發黴味。
他慢慢地坐在黃土夯實的床上,一言不發,平靜更又冷淡。
鄧節也沒有開口,她就安靜的站立在他身側,陪伴着她,蓦地,他拍了拍自己身側的黃土榻,道:“過來陪我坐一會兒。”
他還是很少這樣平靜地不帶一點情緒的和她講話。
鄧節遂走了過去,坐在了他的身邊。
許久他才開口,垂着眼簾,淡淡地道:“我幼時住在這裡,七歲那年,父親來這裡将我接了走。”
他平靜地道:“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他說:“我忘了她長什麼樣子了。”
鄧節知道他指的是誰,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有些涼,冰冰的。趙翊忽然一笑,目光卻黯了,他說:“我真是恨她,恨她丢了顔面,以至于我的父親對我心有芥蒂,趙家的人将我排擠在外。”
他恨她,但他更恨的其實是自己,他恨自己留着所謂娼妓的血,恨自己受到的不公和欺辱,然而他最恨的是自己的弱小,是當時沒能将她一起帶走,甚至沒喊過她一聲娘親。
自她流落入了軍營,被充做了軍妓就注定了不會再被趙家人接納,不會被他的父親接納,可他的母親,那個被人罵做□□,下賤,破爛貨的女人真的有那麼大的錯嗎,錯到了不被所有人接納,被世人唾棄不齒,甚至于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厭棄怨恨她。
漸漸地,他知道了,他的娘親沒有錯,她隻是被逼到了絕地,她隻不過是想活着,想養育他,她沒有錯,這樣一個混亂的年代裡,她一個女子除了出賣自己的姿色,再沒有第二種活路,錯的不是他的娘親,錯的是那些人,是那些自以為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就可以放肆的羞辱指責唾罵别人的人,他們用語言為刀刃,不斷地不斷地刺入無辜者的身體,并且為此洋洋自得。
該死的,卑劣的,明明是這些人。
他後來明白了,卻也晚了,他再也沒能回來,再也沒能見到她。
他知道她或許已經離開了這裡,可是他仍然幻想也許自己可以見上她一面,從離開穎都北上的時候他就在想,而就在方才的馬車上他還在想,想如果真的見到了她,要如何開口,要說什麼才好?
此刻他知道她已經走了,他一點也不意外,他隻是覺得心口仍有一個角落是缺失的,各種紛繁複雜的情緒都從那個缺口流了出去,流得隻剩下一具空空殼子。
他的血是肮髒的,那便就肮髒吧,他并不否認,他會用榮耀洗去這肮髒。
何況這個世上本就沒有人是幹淨的。
“走吧”他對鄧節道,随後起身離開了。
屋子外面,村民們還都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恐怕這位當年受他們欺辱,如今高高在上的太尉大人要了他們的命。
他們不敢擡頭,隻看着一雙胡靴和袍子邊,沒有駐足,徑直的就離開了,什麼話都沒有說。
許久之後,村民們這才緩緩地擡起頭,見人已經離開了,松了一口氣,相互對視一眼,無聲歎息,各自散去了。
回去的馬車裡分外安靜,趙翊推開了車窗,由着冷風灌入,安靜沉默地看着窗外起伏的山巒,而後關上了窗子,對她道:“有些冷了吧?”
鄧節凍紅了鼻尖,卻搖了搖頭,微笑道:“不冷,若是這風可以讓夫君忘卻煩心事,就開着吧。”
趙翊一笑,道:“你都猜到了?”
鄧節握着他的手,微笑說:“猜到了一點點,不過無所謂,對于妾來說,夫君就是夫君,有那麼一句話是怎麼講得……”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微笑道:“嫁雞随雞嫁狗随狗。”
趙翊也笑了笑,并不言語。
鄧節說:“若是來日有機會還是想讓夫君和妾去一次江東去。”
“你那麼想念江東?”趙翊問。
鄧節道:“妾也說不清楚,明明挂念的人已經所剩無幾,名聲也已經壞透了,可時不時還是會回憶,最痛苦的日子是在江東,最快樂的日子也是,像是一場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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