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上前架住姜子淵的太監退了下去。
“陛下聖明。”
少年故意施了個大禮。
“陛下問我是如何知道這些的,實不相瞞,我在從姜國至燕都時曾路遇一燕人恸哭,聲極悲切,聞者落淚——”
“我便下馬車問了緣由,這将死之人,把他家的陳年舊事一一道來,委實令人心驚。”
姜子淵的聲調頓挫,刻意停在此處,衆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來。
燕帝的臉色則肉眼可見地變差。
能讓一國君王控制不住情緒,衆人從不以為意,逐漸起了幾分興趣。
難不成燕國十年前的饑荒真有貓膩?
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問了出來:“如何心驚?”
“他們所在的崎縣最先爆發饑荒,父子二人去官府領取赈災糧食,卻被亂棍趕走。有堅持不懈圍在府門前乞食的,竟直接被當成了暴民活活打死。”
“草木充饑、易子而食,餓了那麼多天的百姓對抗天災已是不易,哪有力氣再對抗持有兵器的府衙?”
“他的同縣鄉鄰隻有小部分人餓死在求助官府的路上,其餘大多數都死在官府衙役手下,至死都沒有看到一鬥赈災糧。”
“他父子二人僥幸靠食枯樹皮熬了過去,但因為去官府讨過糧食,被扣上了‘反賊’、‘暴民’的帽子,十年來東躲XZ,不敢回鄉。”
“常年的奔波憂勞,那人的身體早就虧空,命不久矣。他不過而立之年的兒子甚至先他一步去世,白發人送黑發人。”
某位不識人間疾苦的公主倒吸了一口冷氣。
就連溫瑤也蹙起了眉。
她隻在書中讀過對當年饑荒的片面記載,但其中内情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
“試問燕國秋收冬藏,各地大小糧倉上百個,為何在饑荒爆發時措手不及,死民百萬?”
少年的話說完,又一次刻意停下。
馬上就有人接道:“難不成是有官員層層克扣糧食?”
赈災中的貪污屢見不鮮,各國或多或少都有些。
“當災情嚴重到一定程度,囤積糧食已經沒有意義了,哪怕層層克扣赈災糧食也賺不到什麼銀兩,因為絕大多數百姓根本沒有銀錢。”
“更何況國難之下,克扣官糧風險太大,一不小心就是數萬條人命,若事後問罪都是要掉腦袋的,哪個官員會願意冒這樣大的風險,隻為了一點銀兩?”
姜子淵說得有理。
九州官僚間有一句俚語:小災撈油水、大災愁斷腿。
說的就是如果災情不嚴重,可以從中克扣些,但如果是嚴重的災情,他們不僅不敢克扣上面的赈災補助,甚至會為了減少傷亡而自掏腰包貼補。
原因無他,一旦傷亡過多,哪怕虛報數據,在事後征募軍伍壯丁時也會被發現繼而問罪。
“所以子淵有理由懷疑,貴國糧倉儲存的糧食早就被人貪污了,隻有空的糧倉,才無論如何都救不活饑寒交迫的災民啊。”
“所以官府不是不願發糧,而是無糧可發,在豐年攢下的糧食早就在饑荒爆發前被官員貪污殆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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