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澤銘在病房裡陪着女兒小冰,看着一群人去找劉院長去了。
小冰扯了扯他的袖子說:“爸爸,舅舅笑了,我以前從來沒有看見舅舅笑過。”
“哦,”何澤銘從來沒有意識到大舅子沒笑過,“怎麼會沒有笑過呢?不會吧。他為什麼不笑呢你說說。”
小冰的額頭寬寬的,眼睛大大的,小嘴巴很小,沒有血色,看着帶着點楚楚可憐的樣子。
“真的呀,爸爸。我舅舅以前就是給我壓歲錢的時候都沒有笑過,那種硬擠出來的笑就是走過場。”小冰堅持說舅舅沒有笑過,但是這一次他笑了。
小孩子的觀察力很驚人吧,何澤銘想,還真是,以前以為大舅子李泉就是不苟言笑呢。沒想到這次看見像是換了一個人呢,那笑容就沒落過,發自内心的笑容騙不了人。
李泉以前不找對象不談戀愛,何澤銘都習慣了,現在忽然帶來了一個有兒子的女人來看病,李萱說這女人是李泉上學的時候喜歡的女孩子,何澤銘很吃驚,現在看到了更是能體會到李泉的不一樣。他整個人現在好像在發光啊。
難怪人家說,有沒有愛情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啊。但願這兩個人能修成正果吧,否則這大舅子估計一輩子就沒有什麼幸福可言了吧,他會把自己封閉起來的。
忽然間,何澤銘的鼻頭一酸,那個他耗費了很多年想要忘掉的女孩子的影子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十幾歲時的荒唐沖動所闖下的禍事,犧牲掉的好像隻有那一個女孩子的人生,其他人都沒有受到什麼影響。當然這其他人特指的是他自己這個當事人。
很多年何澤銘都做同樣的一個夢,他和朋友們去山清水秀的地方去旅遊,大家都興緻勃勃,在水邊玩水嬉戲,在山路上奮力攀登,在美食小店打卡品嘗,特别特别興奮開心的時刻,忽然一個黑色的影子從不知道什麼地方飄來,那影子背對着他,一言不發。每次,他都吓出一身汗從夢中醒來……
那個影子的外輪廓,就是當年的那個女孩子,吳小琴。
何澤銘基本上這樣的夜晚,醒來後再也無法入睡,說實話他的内心是不安甯的,這也是為什麼很多年他不找對象不談戀愛的原因。雖然和那個女孩子的故事是沒辦法持續下去了,當年吳小琴留下的話就是,誰也别影響誰的人生吧,江湖一别,永不再見。
何澤銘怎麼不知道她想要保護的除了那個無辜的小生命之外,就是學習成績優異的自己。
他當年哭過,也下跪過,求她不要這樣子做。但是吳小琴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别讓我看不起你!再說了,你憑什麼能保證給孩子一個光明的未來?你自己都是個孩子呢!
最後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吳小琴的設定往下走了,小孩子也送走了,吳小琴也離開了,她說再也别找我,你已經闖禍了,我希望到此結束,你不要再給我的人生帶來不好的影響,求你了,放過我吧,也放過你自己。
何澤銘自問自己沒有李泉的光明磊落和勇敢自信。畢竟自己是當年闖了禍的少年,一無所有的少年,隻好按照吳小琴說的努力奔前程。
今天看到李泉可以重新擁抱自己當年的夢想女主角,何澤銘心裡說不清楚的滋味兒。他倒不是說想要重新去找回吳小琴,辜負李萱和小冰母女倆,不是這樣的,他是想當年是不是事情可以有更好的解決方式,而不是試圖抹去所有的痕迹。
離開了,所有的事情就能當成沒有發生過嗎?那為什麼自己總是半夜驚醒,午夜夢回時刻,當年的女生就是那個站在永不見光的暗影之中,這能說所有的事情都被抹掉了嗎?不可能的,不是那樣,現實就像泰戈爾的詩句:“天空中不曾留下鳥的痕迹,但我已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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