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媽媽說,老太太臨死前,喊的是二房老姨奶奶的名字。
這個消息像風一樣,傳的滿府都是。
要不是說人與人之間的恨意勝過愛意,臨了最惦記的竟是昔日亡故的宿敵。
而消息一定後,侯府立即挂起了白幡白燈籠。古樸的宅子,變成蒼蒼茫茫的一片白,到了夜裡下起雨,白得更是凄涼寒冷了。
嘉興居底下的人都說老太太過于倔強糊塗,反倒害了自己。如果不是她硬要等着羅顯一同回來,也不至于死前就兩個曾孫守在床前。
老人孤孤單單地去世,說出去到底還是不好聽。
而傅春深和羅寄岚,卻因此得了個好名聲。
盡管下人們不敢到主子前去說嘴,可私下裡總議論:别看二房平時不聲不響的,到了老人離世時,卻沒有比他們更孝順的了。
不過,就算下人不敢到主子面前說,但這話趕話的,府裡各房還是收到了風聲。
其中以羅仲文的媳婦蘭大奶奶最為委屈。
趕人是老太太自己開口的,她不過是聽了長輩的話罷了。
祖母和母親都在因為老太太突然倒下震驚,沒人想起來做事,還是她領着房裡的下人翻庫房整理做孝衣,可好字沒落出一句,反倒一同被指責。
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可做人媳婦的,再委屈的苦果,也隻能自己受着。
而羅大太太和徐姚纨根本不像蘭大奶奶,她們沒把下人的話放在心上,高興都還高興不過來,哪裡來得及在乎一些閑言碎語?
老太太一死,壓在羅大太太肩上的那座山立即就消失了,雙肩終于輕輕松松的。
但這輕松又藏着無盡的空虛,羅大太太知道老太太的死因,心裡終究是有點怕。
她向來不怎麼求佛的人,也戴上一串佛珠藏在脖子裡,外面是白麻衣。
佛珠質地是紅瑪瑙的,每一顆珠子上頭都刻了經文,不是凡品。
喪事辦起來,唢呐聲一直響,跪在搭建好的靈棚下,衆人按着輩分次序,對着棺材一陣哭靈。
這時候嫡庶的關系更加分明了。大房和三房的人都跪在前面,其他房的人都往後排。
傅春深和羅寄岚差不多在中間靠後的位置,羅寄岚握了握傅春深的手,想她盡快打起精神來。
自從傅春深得知真相後,她就有一些恍惚。她同羅寄岚說,等尋個時間,她得去一趟峥嵘院,羅寄岚也應了。
傅春深反握了握羅寄岚的手,道:“你不用擔心。”
接着傅春深給羅寄岚遞了塗抹着生姜汁水的帕子,讓他自己用。
羅寄岚幹嚎了半天,光打雷不下雨,面上的難過都露出了些猙獰。
雖然那麼多人,也不一定能看着他們,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到位的。
羅寄岚接過帕子,稍微一聞,便知道傅春深在這上面做了什麼文章。他有些驚訝,傅春深剛才都恍惚成這樣了,又是何時準備的這個?
他看着傅春深手裡沒有帕子,剛想問傅春深該怎麼辦。
沒等他開口,傅春深的眼淚就自然而然地從眼角流下來。
這麼些時日,傅春深表現得聰慧又固執堅強,羅寄岚差點兒忘了,他的深姐姐可是很會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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