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過午,範成海特地跟劉屯公社借的拖拉機才把遠道而來的新娘子拉過來,因為之前要把範小文送到李家,所以遲了些。拖拉機一到馬上就被圍了個水洩不通,大多數人對這個現代化的鐵牛本就很稀奇,一直想摸摸看,對它上面馱的新娘子就更加迫不及待的想看了。隻是新娘子蒙了蓋頭,看不見臉。身旁一左一右兩個小姑娘攙着她下了車,可不用看臉,單看身材就足以讓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垂涎欲滴了。
也是于彩鈴有心,專程到冀南縣城裡定做了兩套新娘裝,兒媳婦這一套可比女兒那一套好看多了,剛拿回來時女兒還怪娘偏心,彩鈴罵她,就你那樣,穿什麼還不一樣,跟你嫂子争什麼,小文一撅嘴,那是在咱家,到了他們家,我還是她嫂子呢!彩鈴嗔怪她說,那我不管,在咱家你就得叫嫂子。彩鈴是有點太重視這個兒媳婦了。閨女嫁了人就是潑出去的水,媳婦才是自己家人。更何況這個媳婦是她費了多大的心思才得來的,可得好好寵着。
新娘裝剛拿到建立家時,建立試了試就收起來了,跟娘說不想穿。其實是她不敢穿,家裡窮,從小到大她都是穿哥哥剩下的衣服,本來性格也野,又成天穿着男孩子的衣服,讓不熟悉的人一直以為是個男孩子呢。長成大姑娘了,再穿哥哥的衣服實在不成體統了,她才買了兩塊布料自己做了兩身衣服,洗洗換換的也穿了兩三年了。
建立手巧,做的衣服合體,雖然是不紮眼的煙色和藍紫色,多次漿洗都發白發舊了。但出去還總覺得别人都看着自己,特别是有些男人眼珠子都像要掉到她身上了,讓她咋就那麼别扭。冀南縣比冀東縣富裕,穿的衣服樣式本就好看,冀南城裡人穿的就更時髦了,這按城裡人的标準做的新娘裝,不想也知道比建立平常穿的衣服肯定提高了不知多少個檔次,讓一向自矜的建立怎麼穿的出?現在婆家讓穿着這套衣服進門,建立嘟着嘴說:“我可不想穿,穿了這一身兒衣服,别人的眼光才會定在我身上呢,隻怕我會囧得連路都不會走了。”
先順家的說:“傻閨女,結婚是人生的大事,别人想穿還買不起這麼漂亮的衣服呢,新娘子是主角,你那天穿啥衣服,别人也會盯着你看的,也怪我們家沒錢從沒讓你穿過漂亮的新衣服,你婆婆既然做來了,也證明範家就是有實力的,我閨女嫁過去,真的是享福了,你就别怕羞穿上吧!”先順家的嘴上說着體己的話,扭轉臉留下了傷心的淚水。建立看到娘的表情,以為娘舍不得她,其實她又何嘗舍得娘呢?
新娘子要往屋裡走了,隻見她穿着棗紅色的綢緞掩襟小襖,領口與袖口下邊都滾着一圈黑色的鍛邊,正胸脯上繡了一朵碩大的牡丹花,嬌豔欲滴,蝴蝶狀的盤紐也是精工細作,與花兩相輝映,好像要振翅努力飛到花上。下身是海藍色的華達呢直筒褲,建立的個子有一米七,本來腿就長,貼臀的筒褲穿着更加顯現出她的腿長。剪裁得體,做工精緻的新娘裝穿在建立身上襯托她的長腿,蠻腰,再加腳上穿得一雙粉紅的繡花鞋,正邁着小碎步由送親的姑娘們攙着前行,讓參加婚禮湊熱鬧的人更加驚豔!饞涎欲滴,都忘了天都過午了,肚子早就在咕噜咕噜的叫了。
烏央烏央的年輕男人你推我搡的故意往新娘子身上撞。被擠的東倒西歪的新娘一行好不容易才走進屋内,那些小夥子們還在往上貼。兩個送親的姑娘大聲嚷嚷着把他們推出去,“那麼大老遠的路,直走了大半天,讓我們喘口氣好不好。”說着趕快把門關上了。年輕人不肯走,越來越多的人聚到窗戶口,門邊兒,扒在窗戶上往裡瞧。幸虧範大隊長家建得一排溜三孔新窯用磚做得前沿,窗戶也不是以前的老房做得木格子窗糊白窗紙,而是用了新式的窗戶,裝的玻璃,透明亮堂,從外往裡看如隔無物。可以讓外邊的人繼續看着,暫不用受心理熬煎。不一會兒,下半窗子便貼滿了人臉,擠在前邊的因為被後邊的人推着,臉緊緊的貼着玻璃,看着都快窒息的樣子。扒門邊的也有蹲的有站的,上下一溜把眼睛放到能看到裡邊的位置……
屋裡太悶了,建立随手把蓋頭撩起來搭在頭上。她美目流盼,窯洞以前從沒住過,感覺特别新奇。新房裡擺着幾件刷着棗紫色的油漆的新家具。炕上幾床被子雖然被扔得亂七八糟的,也可看出都是新做的。估計是孩子們在新娘進門之前掏被裡藏的吃食弄的。她知道有這規矩,他們村子也是,昨晚還幫媽媽做哥哥的新被子。被裡被面棉花都是範家拿過去的。結婚做得新被褥裡都得塞些喜糖,花生,紅棗,核桃,煤塊,筷子等,由孩子們在媳婦娶來時掏出去博個好彩頭。但他們家可置不起這些新家具給嫂子。由此看,範家的家境确實不錯!他們李家灣村就沒有一戶這樣的人家。
建立在裡邊看了一圈,最後把眼光放到了窗子邊上,窗玻璃上擠滿了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頭臉,待建立看出他們正在目不轉睛的望着自己時,有些臉的嘴裡甚至流下了哈喇子,建立的表情不自然起來,臉蛋嬌羞的一紅,伸手把蓋頭拉了下來。外面的年輕人一直看着新娘,神情都似是癡了一般,直到建立把蓋頭放下,才如夢初醒般醒悟過來。
今天是李家灣村李家大喜的日子,大早上村子裡的大部分人就來幫忙了。有專門給建立打扮的,絞臉,上妝。建立本來皮膚就好,長得也靓麗,不用太打扮,隻絞了絞臉,稍微用了點腮紅,便襯托的建立的皮膚更加細膩緊緻,白裡透紅。燒好的木炭筆把柳葉彎眉描畫的更加勻長悠遠,紅紅的嘴唇在唇紙上輕輕一抿,更加一個櫻桃小口,鮮紅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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