狛枝凪鬥的屍體就橫在内部地闆上,以一種慘不忍睹的姿态呈現在大家面前。
“你躺在地上,雙手雙腳都綁上了繩子,先後割破了自己的兩條腿,傷口就在膝蓋上方,很深。”
“啊,那還真不是一般的疼啊,不過這個受傷的地方好熟悉……嗯,我好像來到這裡之前就帶着這個傷口?日向君你應該知道些什麼吧?”
日向點了點頭,他們曾經給同伴們的身體做過檢查,狛枝比起其他人要來得慘,除了左手,身上各處或多或少都帶着一些傷口,最嚴重的就在雙腿上,曾被利器割破,也沒有及時止血,看上去相當慘烈。
“傷到這種程度了,虧你還能笑得出來!”日向憤憤地拍了一下狛枝的大腿,恨不得将那份疼痛再次還原在這家夥身上。
“痛……啊哈哈!日向君,你不明白,這些都是我幸運的墊腳石而已啊!”他抓住日向的肩膀,眼神閃閃發亮,“原來如此啊,能夠來到這個地方是因為遭遇了如此大的不幸嗎?”他抵着日向的額頭,輕聲道:“所以能夠遇到日向君,是我的幸運嗎……但是會在意日向君這樣的人,然後你卻是毫無才能的預備學科,這是何等的不幸啊……”
“夠了,狛枝,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日向皺眉,“我是超高校級也好,是預備學科也罷,對你來說其實都無所謂不是嗎?你所深愛并追尋的,并不是我,也不是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而是你心中摯愛的絕對希望……這也是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
狛枝久久不做回應,閉上眼睛靠在日向肩膀上,就這麼摟住他不放,半晌後悶聲道:“然後呢?”
日向擡手撫上他的背脊,“你割破手腕,刺穿掌心,接着被七海投出的滅火彈中的劇毒侵蝕,最後長槍從腹部穿透,死不瞑目。”
“是這樣啊,嗯,很适合我的死法。”狛枝收緊手臂,“真奇怪,明明是我自己做過的事情,怎麼現在卻感到不适應呢……”
日向能感覺到這個人在微微發抖,忍不住嗆聲道:“事到如今才害怕嗎?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可一點都沒有手下留情。”
“是啊,我害怕得冷汗直流,心髒緊縮,連呼吸的節奏都混亂了。”他在日向耳邊低喃:“……安慰我啊,日向君。”
這下輪到日向頭痛了。
第17章
人類會「哭泣」,是因為痛苦或悲傷,日向很難想象這種情緒會發生在狛枝凪鬥這樣的人身上。倒不是說狛枝有多「堅強」、「樂觀」,而是從根本上,他都不是那種遇事會縮起來哭泣的類型。
日向吞咽着口水,聽了狛枝狀似「請求安慰」的話以後,就不敢貿然推開他的身體,從脖頸處傳感而來的觸覺是濕潤的,他稍微加重了撫在狛枝背上手的力道,輕聲道:“你在……哭?”
問出來以後,有種雙脊發麻,熱氣上湧的窘迫感。日向幾乎是發問後瞬間就後悔了,如果就這麼沉默着不出口也許更好。他立即改口:
“不,你不用回答。”
就像狛枝自己說的,「不存在不怕疼的人」,同樣的,也「不存在從未哭泣的人」。
在狛枝告訴他的故事裡,天降橫禍失去父母的小男孩是什麼心情呢?被終裡勒住脖子幾乎窒息的時候,見到已逝愛犬的青年是什麼心情呢?被告知得了絕症,卻立刻收到了希望之峰學院的錄取通知書,錄取的原因還是導緻他生活一波三折的罪魁禍首「幸運」時,他又是什麼心情呢……?
是不是也曾經躲在某個未知的角落,像所有難過或悲傷的人一樣,望着鏡中一無所有的自己無聲地流淚。像狛枝這種人,大概連可以傾述的朋友都沒有吧,難過得快要窒息的時刻,如果沒有任何人陪在他身邊,幫他排解憂傷……那是怎樣的一種感受呢?
狛枝如預想般什麼都沒說,日向松了口氣,用和緩得像是對情人說話一樣的語調輕聲講述:
“剛剛進入希望之峰學院的時候,父母久違地對我露出了笑容。真開心啊,明明考試就算拿到了全班第一也不會多看我一眼的,居然隻是作為預備學科進入了希望之峰就……可笑的是,我自己也由于進入了夢寐以求的學園而感到高興,覺得終于可以擡頭挺胸的做人了,哈哈……實際上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在希望峰裡待了一段時間後我更确定了這一點。
“生下來就被才能眷顧的人,和我是不一樣的……從根本上就不一樣,就算渴望才能、渴望得到認同,我也……「我」這個人也——不會擁有任何才能的。”
除非抹消自我存在,作為容器讓才能占滿——「神座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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