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經觸摸,黎蓮機發現敖純血仍未冷,他如此說服自己道:“還是熱的……還有救……一定有救!”
他想要保持冷靜,有條不紊地解開敖純的護甲、裡衣,以防誤碰傷口。
可他雙手震顫得厲害,完全不容他作精細控制,幾次都未将穿戴繁瑣的甲胄卸下。
最後,他急得發瘋,也不管步驟,直接撕扯開。
敖純傷及最深的右胸口露出,該是被長槍貫刺出的血窟窿凝成暗紅。
黎蓮機将衣緞扯成小截,于敖純傷口處重複繞纏,并在他身上封鎖幾口穴道,以此延緩血流。
他挾着敖純下颚,捏緊他鼻子,吸納一大口氣,想也沒想渡進敖純的口中。
來回兩次後,他雙手并用,多次擠壓敖純心口,“呼吸!快給我呼吸!”
毫無用處。
黎蓮機按照方才步驟,渡氣兩次,再次擠壓敖純胸口。
一切皆是順從身體本能,下意識行動着。
“呼吸啊!”
循環往複,黎蓮機近乎崩潰,開口情懇道:“白龍,呼吸好不好?”
………………………………
小敖純突然駐足不前,他的腦海之中浮現一個畫面:
狐耳少年試圖救治躺伏在地上的人,一次次幫他渡氣做複蘇。
他看不清狐耳少年面孔,卻見過那名死人——正是先前在草地消失的少年。
“别死白龍,快呼吸吧……”小敖純耳廓回響起盡是煎熬的痛苦話語。
聽聞“白龍”這個稱呼,他心口一陣酸疼抽搐,愈發覺得狐耳少年面熟。
他想要輕撫他的眉眼,替他撫平所有苦痛,并輕聲告訴他:不必傷憂。
當他冒出這個想法後,腦海中的畫面,毫無征兆消散,像是有誰在從中作梗。
小敖純未經冰霜砥砺的眸中溢滿悲恸,他松開小狐狸,遙遙向後方探望。
“小白為何不走了?”小狐狸問道。
小敖純抱緊一陣空蕩蕩的腦袋,嚅嗫着:“我……”
“嗯?”
“我是否忘記了一個于我而言極其重要的人?”
“你在說什麼?”
“我……好像害一個人為我悲痛。”
………………………………
敖純身體殘溫即将消弭。
黎蓮機意識到,忙活至此不過徒勞,他停手抱起敖純,眼眶充血,克制不住發出哽咽:“白龍,你睜開眼、睜開眼看看我行不行……”
話落,他面容一皺,閉目嗚嚎,兩行清淚劃臉。
掉下來的眼淚不值錢。
黎蓮機一直信奉此話。
從前,他不曾料到自己會哭,從未想過,此生第二次落淚,竟是目睹敖純死去。
“白龍、回來……别死……别死……”黎蓮機情緒失控,承受不住地一下一下搖着頭,再也繃不住發出聲嘶力竭的哭喊,久久回蕩。
他緊摟住敖純,似要将他嵌進體膚才肯罷休,仿若如此便可将他拉回。
覓食已久的烏鴉像是嗅到了死人的氣息,撲散着黑羽,落在蕭條的枯樹上,迎着冷風“嘎嘎”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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