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檸月跟着周爸從樓上下來,簡單的披散着頭發微卷的發梢輕撫臉頰,穿着淡青色的襯衣配着純白的長裙,整個人顯得既簡潔又大方,溫婉的氣息撲面而來。
老者擡眼,慢慢看着女孩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裡,眼裡瞬間浸滿了淚水,他有二十幾年沒見過活生生的小姐的樣子了,看到周檸月的樣子,記憶中的小姐好似才在記憶裡鮮活過來。
老者怔忪了好久,腳步有些颠簸的走到周檸月面前,看着周檸月的樣子,老者淚流滿面,想伸手觸摸又不敢,生怕這是個泡影,是個虛幻,更是尊卑,随即一邊哭一邊笑,完全沒有了剛剛從車上下來那種上位者的樣子,在周檸月面前哭的像個走丢了親人的老孩子。
周檸月此時内心的震動不比老者小多少,老者是除了爺爺外唯一把他當做親閨女的人,可是她做了什麼?她無法相信上輩子的自己竟然對一個把自己當做親孫女還親的老人做出這麼狠絕的事情。
上一世她因為聽信了别人的話認為他貪圖千家的一切,認為他奉獻的半生皆是有所圖謀,在有心人的利用引導下,一次又一次傷害了他,甚至誤以為他參與了調換自己人生的主謀,使自己二十六歲前都活的痛苦,擁有一個我從未期待的丈夫和孩子,他毀了我的人生完了還貪圖我的東西,被權力傾軋沖昏頭腦的我,在他頤養天年的時候讓他嘗遍了我幼時所受的苦楚。
想到這,我幾乎想沖上去抱着老者,告訴他我錯了,可我無法告知他這些,我也不會再告知他這些,因為我再也不會讓這樣的事情上演,我重生了,而今天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見面,以後的他會好好的活着,隻會好好的活着。
千靖馳淚流滿面的看了我半晌,随即後退三步,屈膝,下跪就這一幕震驚了所有人,雙手伏地,老人對我靜靜的磕了三個頭,上一世他依舊這麼做,我曾經看着他受苦的時候,問他初見我的時候為什麼要惺惺作态的磕這三個頭,還是因為就算東窗事發,我會看在這三個在全聯盟人民面前磕的頭,饒恕他讓我二十幾年受的心酸苦楚,可是他卻笑着說了,我即便重生千次萬次都記得的話語。
在破舊的爛尾樓裡他衣着破爛可依舊如清風相攜、溫潤儒雅那是閱曆和歲月養成的風骨,他看着我眼裡充滿慈愛,他絲毫不去計較我傷害他的一切,他甚至在慶幸我的成長,一個千家掌權人冷漠無情的成長,甚至慶幸這樣更好的守護好千家的基業和保護好自己,我痛恨極了他的裝模作樣。
可是他第二次跪倒在我的面前,面對我的嘲諷與斥責,面色平靜的坦然接受。
第一個頭:“三百年前邵氏一族滅頂之災,幸得千家庇護改名換姓,一絲血脈得留存于世間,大恩無以為報,全族願為千家舉世為仆,一條賤命死不足惜,嘭的一聲磕在她的面前,毫不猶豫的往下一磕再擡起頭的那一刻額頭一遍辯駁的血迹,血流如注”。
第二個頭:“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唯一祖先在我這輩蒙羞無法守護好千家的子孫後代,更愧對的就是已逝小姐的信任,無法面對小姐的殷切期盼,沒有好好守護好她視如珍寶的女兒,四處流浪而不自知,再次見到已經過了二十幾載,讓本該千嬌萬寵的小姐受盡苦難”。
再一次嘭的一聲,那時候的自己即便冷硬着心腸對他充滿了恨意,可是他這聲卻在我的心裡掀起滔天巨浪,可是我不信一個老人拳拳的忠信。
第三個頭:“如今千家,迎來了它全新的主人,它再也不需要我邵氏一族為奴為仆,自此也允許老仆擅自改回邵姓,以全黃泉路上做個有名有姓的鬼,老奴拜謝小姐,希望小姐今後無災無難,幸福一生”。
這個掌管着千家祖宅所有事務的管理者,即便受了時代文化思想的洗禮,依舊恪守成規,把自己困在方圓之内。
我背過身,不願讓他看到我動搖的樣子,我冷着心腸嗤笑他的表面文章,明明想過好日子,受不了這樣的困苦才一副忠信兩全的樣子,做給誰看,我這樣想,我也這麼說了,我的譏諷剛說完,嘭的一聲再次在我耳邊響起。
“小姐,他死了”身邊的保镖的話傳了過來,可我再也聽不見了,我那自持的恨意此刻全都消弭了,那聲,聲響久久的萦繞在我的腦子裡,他竟然真的不怕死,我堅持的恨意再也控制不住,猛的扭頭往他身邊走了幾步,眼淚唰的從眼睛裡滑落,看他身穿破爛依舊遮不住他的傲骨,那緊閉的雙眼,失去氣息的樣子完全印刻在腦子裡,這一刻我全身癱軟的跪坐在地上。
看着死去的老者我再一次問自己這麼做真的對嗎?我坐了好久好久,久到冷風如刀刮過臉龐,看着逐漸僵硬的老者我勾起自己的嘴角,在保镖的攙扶下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本來就做出選擇了不是嗎?我不會後悔的,我隻是在報複傷害過我的人,靠着這個念頭我示意他們離開,我在保镖的攙扶下慢慢一步一步往外走去,這是我小的時候待的爛尾樓,他傷害過我,這隻是他應得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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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保镖的手,我因為久跪雙腳麻木血液不通暢,拒絕了保镖的公主抱,走了半個多鐘才從爛尾樓裡走出,而眼前停着一輛充斥着暖氣的轎車。
“小姐,千靖......邵靖馳的屍體需不需要進行斂收”我扶着保镖的手蓦然用力,雙眼簇着冷意看着他,那眼神冷的帶刀,保镖大氣不敢喘的低着頭,不敢接受周檸月的死亡凝視。
“既然他要死,這地方剛好合适,一個流浪漢因為難耐冬季的嚴寒,自己磕死結束痛苦的活着,這樣的行為也死得其所”我尤記得我那冷酷,無法想象那時候的自己能這麼冷酷無情的樣子,對一個已經死掉的老者說出這麼殘忍的話,我殘忍到連他幫收斂屍骨的想法都沒有。
.......
我努力收斂好自己的情緒,不讓人看出異樣,看着跪俯在我面前的老者,我強忍着顫抖的手臂,緩慢蹲下身,面露驚訝的扶起老者,抿着唇輕輕開口道:“老先生,你這是做什麼?”
千靖馳看着即便流落在外依然沉靜為溫和的樣子那眼裡的淚更是止都止不住,在調查到小小姐之前,他是先看到了流落在外的小小姐從小到大的一系列往事,看着看着即便他已經經曆了大風大浪,養成了處變不驚,可依舊看到她的一系列經曆遭遇時内心受到了萬分震動。
從小被流浪漢在垃圾裡撿到,要不然她就死在了那個雨夜,随後跟着流浪漢四處流浪過着吃不飽穿不暖,住在爛尾樓的生活,比一個普通正常人還不如的生活,每天徘徊餓肚子的邊緣以及照顧精神時不時出現問題的流浪漢,之後進入孤兒院,被收養,被轉養最後卻在20歲的時候,在考上一流大學的時候為了養母的病嫁給了一個二十八歲的退伍的跛子。這一切的一切出現在資料上的那一刻,千靖馳老淚縱橫。
她可是小姐滿心期待的珍寶啊,是千家孫輩唯一的孫女,她的人生本該幸福快樂無憂無慮的成長,可是看到照片上她那深若幽譚的眸子,眼裡已經沒有了一絲光亮,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可是他被小小姐扶起來,小小姐的眼裡充滿了溫情和柔和與照片上的人大相徑庭,千靖馳眼裡充斥着慶幸,他的小小姐依舊如她的母親一樣,溫婉柔和。
“小小姐,老奴找到你了”千靖馳擦擦眼淚看着周檸月柔和的開口。
周檸月想揚起嘴角回應他的慈愛,可是她不行,她垂眸看着垂垂老矣年近七十的老者開口道:“有什麼話上去說吧,這裡不适合談這些。”
千靖馳聽到周檸月的話,眼神掃視了一圈,上位者的威懾力再次出現在身上,看着相隔十幾米圍滿的人群,這裡确實不是适合談事的地方,同意了周檸月的話,順從的點點頭。
“周老先生,借您貴府打擾了,麻煩了”千靖馳非常有禮數的和周愛黨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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