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過去了,秦清曾經工作過的公司大廈周邊的建築早已不是當年模樣。襄陽開着車在公司樓下徘徊了一周,慢慢加速離開了。曾經無數次,秦清在這樣的夜色中為生活奔波着,可今天,她看着那條走了無數遍的路,恍若隔世。
車子再次停下來的地方,是個公交站牌。這裡,秦清再熟悉不過。看着不遠處站牌下裹緊衣服的乘客,似乎看到了當年自己:每天清晨在這裡擠上車,等到晚上再擠下車來。
襄陽打開車門,站在外頭抽了兩支煙,回到車中繼續開車前行。秦清好幾次想開口說話,可嗓子發緊的厲害。
車在漸漸靜寂的路上走着,夜已經很深了。秦清和襄陽依舊沉默着。
忽然,車在一處路燈下停了。雖然周遭的環境十分陌生,但秦清還是一眼認出了這裡。那個凜冽的寒冬夜晚,秦清的大衣和背包被襄陽帶走,隻留下身無分文的她在寒夜中緊緊裹住單薄的毛衣,強忍着淚水,無助恐懼的站在這裡。
CD忽然停了,車裡靜的令人窒息。隻是,過了片刻,一陣熟悉的音樂重新響起,是家駒的那首《喜歡你》。
襄陽慢慢轉過頭來,看着秦清,淚如泉湧。秦清咬緊牙關,望向前路,好似雕塑般坐着,用全身的力氣壓制着越來越沉重的呼吸。
家駒的聲音如訴如泣,不知聽了多少遍,也不知過了多久,襄陽解開了秦清的安全帶,替她打開了車門。
秦清右腳踏出車外,掙紮着下了車,可雙腳卻像踩進了無底的深淵,踉跄着,漫無目的的向前走去。轉過一個彎,忽然膝蓋一軟,她整個人摔在了地上。看着手掌上慢慢滲出的血,她心裡隻是疑惑:怎會感覺不到疼?
秦清掙紮着站起來,胸口炸裂般的疼痛令她難以呼吸,不禁抓住衣襟大口喘息着,眼前登時模糊一片。她在眼上抹了一把,卻更看不清前路了。幾乎不見人的大街上,秦清跌跌撞撞的走着,渾然不覺腳上少了一隻鞋子。
雲夏叫着秦清的名字,迎面跑過來,緊緊抱住了她。
秦清獨自一人先行返回了103城,盈盈則留在雲夏身邊直到寒假結束。
到家之後,秦清就一直躺着,一連好多天都沒有出門。她從來沒覺得這樣累過,連腦子都是空白的,什麼都不想做,也沒有力氣做,隻想那樣躺着。
盈盈是自己回家來的。孩子告訴秦清,爸爸都快到家門口了,說是有緊急任務,隻好放下她離開了。盈盈交給秦清一個信封,說是爸爸要她帶回來的,那是媽媽落下的重要物品。打開看時,是一張去往倫敦的機票。
小姑娘從進家門就開始向媽媽不厭其煩的講述這些天的大事小情,從廚房跟到客廳,從洗衣間跟到院子,連秦清倒個垃圾都寸步不離。
秦清笑道:“既然那麼高興,幹脆轉去爸爸那邊讀書好了。”
盈盈抱住秦清道:“媽媽不去,我也不去。媽媽,那裡是好,可我不能離開媽媽。這些天,我每天都想媽媽。”
到了睡覺的時間,盈盈還是纏着秦清不放,一定要媽媽陪她一起睡才好。秦清着實想念女兒了,見孩子這樣自然不忍拒絕。
深夜,坐在燈下,看着那張機票,又回頭看了看熟睡的女兒。秦清起身去了小書房,從抽屜翻出一張剪報,看着圖片上襄陽馱着盈盈的背影,發了會兒呆,轉身去了廚房。
她找出打火機燒毀了機票和剪報,看着灰燼順水沖走這才回到房間。坐在床邊,凝視着盈盈熟睡的可愛模樣,忍不住俯身輕輕一吻。
輕輕掩上盈盈的房門,秦清沒有回房睡覺,而是去了陽台。站在陽台上仰望星空,心裡忽然記起年少時寫給星星的那首情詩,便在心中默念,不覺自嘲笑道:“終于等到,與你,今生。”
忽然,遠處駛過來一輛車,走近的時候映着路燈覺得那車很眼熟,猛然想到了雲夏。果然,車在秦清家大門邊停了,卻沒有人下車。過了好大一會兒,車窗落了下來,是雲夏。
雲夏走下車,卻隻是站在那裡,并沒有想要進門的意思。猶豫了片刻,他擡頭看了一眼,轉身拉開了車門。
秦清一路小跑沖下樓,猛然打開院門,顫聲低叫道:“雲夏……”
雲夏一愣,顯然有些意外,忙關了車門轉身來雙手握住秦清的雙手,關切道:“夜裡風涼,怎麼不穿件外套?”
秦清笑着搖了搖頭,道:“不冷。”
雲夏看了一眼大道上巡邏的哨兵,低聲道:“……臨時有點急事,也沒能回家……閨女睡了麼?”
秦清點點頭,笑道:“睡了。”
雲夏見秦清不住的顫抖,忙推她道:“快回去,風撲了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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