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半鯉緩緩睜開眼,身下冰冷堅硬,入目卻漆黑一片。
他擡起頭,揉了揉眼,才發現不是自己眼前發黑,而是周身沒有任何光線。
這是在哪裡?
他一手撐地坐起身來,茫然四顧。
突然,他嗅到了一縷有些熟悉的香氣。
冷冷的,透着一股疏遠。
“他醒了。”
他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說。
終于,在意識清晰的那一刻,先前殘留的痛苦報複般襲來,他悶哼一聲,手臂竟疼到失去了支撐的力氣,狼狽地倒了下去。
無處不在的劇痛讓他下意識蜷成一團,可當手碰到屈起的膝蓋的那一刻,錐心的痛湧上,似乎他的身體此刻已經千瘡百孔,随便一碰都會讓傷勢加重。
于是他以一個有些滑稽的姿态倒在地上,身體微微蜷縮,四肢卻保持了一個泾渭分明的距離,像一隻半熟的蝦。
“他好像快要死了。”那個聲音繼續說,卻沒有多少擔憂之意。
“他用了生查子還是兩次又用了寒山意,不死已經是萬幸了。”
突然,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響起。
那個聲音很奇怪,仿佛沒有任何感情,卻又帶着譏諷、追憶、感慨與冷酷,無數種複雜的情狀被那般輕易地通過聲音揉在一處,似乎非如此不足以表明聲音的主人對這個世界的态度。
最關鍵的是,他輕易地道出了生查子的名字,甚至似乎很清楚這一秘法的副作用!
他是誰?
痛苦一陣陣湧入,陳半鯉的思緒一片混沌,完全無法支撐他思考,他隻能一邊低低出聲慘哼,一邊艱難回憶着昏迷前發生的事情。
自己擊殺了西門祝然後生查子的時間過去,自己似乎昏迷了?
昏迷前最後一個見到的人那道身影是
聞人沁?
是她的聲音
那麼這裡是
散亂的神識終于被順齊一部分,他終于“看清”了自己如今身處何地。
這裡是一間極高大的房屋。
沒有窗戶,室内被不知名的材料做了數道隔斷,造型随意間透着極古樸雅正的意味,富有空間美感;無論是地闆還是牆壁都是深邃的黑,沒有半縷光線折射;地闆上随處可見堆積如山的書籍,散亂不堪,他所躺的位置正在房間正中央,周身便散着幾本書。
如果隻看環境,陳半鯉或許會認為這裡是某位隐士的書房。
但是,此時坐在他面前的兩人則完全打破了這種可能。
一人容貌精緻,眉眼間滿是寒意,中間卻夾雜着一絲燥意;一人相貌英俊,肌膚如玉,臉上有幾道血色紋路卻不損他的容顔,看不出年紀,臉上隻看眉眼隻比陳半鯉大幾歲,但其間卻仿佛籠罩着一片經年的雪原,無比寒冷,無比死寂。
像是最北方那片雪原。
看着這一幅畫面,感受着那片雪原中的死寂氣息,陳半鯉有了猜測。
而他也清楚,如果真的是如他所猜的情況,那麼自己再怎麼掙紮也是無用功。
于是他強行壓抑着無處不在的痛感,艱難坐起身來。
聞人沁身旁那人似乎有些意外,失笑道:“這麼不見外?”
陳半鯉粗重喘息了幾下,勉強抑制住了痛苦帶來的變音,這才開口:“無論是從我父親還是我老師那裡算,我和您都算不上陌生人才是。”
那人訝異道:“我和你老師可不熟,此言從何道來?”
陳半鯉再次喘息,艱難開口:“我說的不是白數,是連青。”
那人陷入了沉默。
許久後,陳半鯉的神識感知到他似乎往後坐了幾分,這才開口道:“認出我了?”
陳半鯉低聲道:“猜到了。”
“不怕我?”
陳半鯉沉默片刻後才說道:“說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怕也沒用。如果您要殺我,我是沒有任何辦法的,所以不怕。”
兩個不怕是完全不同的意思,在場三人都明白。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隻是想拷問你一下?畢竟你在人族地位可不低,知道的事情應該不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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