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聽聞韓國公與牛禦史是莫逆之交。”顧想珑問道。
“可說呢,也不是親戚。但這樣看,兩人或許從前交往低調。”崔姑姑還在繼續:“老婆子也奇怪,于是就叫小子順着牛禦史這條線繼續打探,小娘子猜如何?”
她自問自答:“前些日子,就小娘子與三娘子外出去會仙居那日,韓國公與牛禦史也在會仙居飲宴,席上還請了三位寒門舉子,其中一位嶺南的魏郎君正被押在大理寺中。”
顧想珑猜測:“韓國公和牛禦史……是要救魏郎君?”可這說不通,将舞弊的主使按在鄭氏和吳王頭上,并不能洗脫魏郎君的嫌疑。
“那嶺南蠻荒窮酸,魏郎君今歲才進京,韓國公與他既不是同鄉,也非舊識,做什麼要從大獄裡撈他?這舞弊可以個大案子喲。”
“姑姑說的是。”顧想珑拉住她的手,“或許不是韓國公要幫他,是牛禦史要幫他。這三位定有些不為人知的交集,姑姑幫我細查查。在外跑腿的都是姑姑家的小子找的,姑姑有此佳兒,将來到茶坊裡幫我替杜掌櫃辦事可好?”
“那小子成日街上閑逛,就愛打聽事情,老婆子擔心杜掌櫃嫌他坐不住喲。”崔姑姑話裡推脫,嘴上的笑卻都掩不住了,“小娘子的事情,老婆子無論如何也會打探清楚的。”
“對了姑姑,”顧想珑想起另外一件事,“你可知道,為什麼京中人人私下都管秦王殿下叫小閻王?”
此時前緣雅間,小閻王正在和好友吃梅花包子。
這小河子橋舒家的梅花包子出了名的皮薄,放在屜籠中潔白通透如汝窯燒的白瓷,範延一手拈一個就往嘴裡塞,一連吃了一屜才空下嘴指責好友:“十七,你變了,你和弟妹待在一處怎得變成這樣娘們兮兮的?”
“都說了别亂叫,她與薛三郎乃是青梅竹馬。”沈肅糾正道。
範延見他說得認真,“啊”了一聲,半天張着嘴沒把包子往裡塞。愣了片刻,才轉移話題來緩解尴尬:“那你、那你前面怎麼還掉書袋起來?”
說起這個他就來氣,明明一起說好做纨绔這人卻自己偷偷背了書。範延的聲調都拔高了:“你前面在大理寺說什麼一曰明慎以什麼二曰哀什麼三曰什麼的,你偷偷去國子監了?”
沈肅吃着茶糕,不在意假裝心碎的好友,心中想的是另外的事情。範大确實提醒他,自己這輩子是該早些把軍師請出山來。上輩子隻曉得玩樂,還是後來領兵打仗的時候看了幾本兵書,又聽軍師講了些經史,才明白“三慮”這些彎彎繞繞的話。如今他所求不隻是抵禦外敵,還要在朝中與人争鬥一番,是得要一個參謀。
如今他身邊之人皆是範大之流,薛恒能否拉攏也未确定,顧七娘雖然聰慧,可是個早晚要嫁與他人的小娘子……還是得去把軍師請出山來。
沈肅心中打定主意,回頭看向倒在桌上的範延,嫌棄好友道:“範大,你也該多讀書了。”
範延捂着心口,包子都沒心情吃了。
顧想珑與沈肅回宮的時候已近黃昏,沈肅親自送她去漱玉殿,兩人行在夕陽照下的宮道中。她心裡想着前面崔姑姑在茶坊說的話,一路上忍不住偷偷打量身側的人。
他今年似乎還未十八,身量卻很高,自己才不過到他的肩膀。許是善于弓馬騎射的緣故,雖然身姿還是少年的單薄,但是瞧着卻是隐隐蓄藏着待發的力量,像是蓄勢待發的獵豹,又或是收于劍鞘中的利刃。
“……秦王殿下啊,三年前他還未滿十五歲,某日騎馬過長街,就在這丘門街上,當街打死了崔家二房的嫡子。那血濺了一地,旁邊的攤子招幡上都是,崔家小郎當場就沒氣了。打那以後,這小閻王的名号就叫起來了。”
“那、那他為什麼打人?”
“那崔小郎也不是什麼好人,成日欺男霸女的,很是給家中丢臉。至于具體是為什麼……崔家沒報官,大理寺也不敢判,大家隻管叫名号,倒不怎麼議論緣由。”
“我瞧着秦王殿下兇是兇,卻不是會無緣無故打殺别人的。”
他看起來不像是那樣的人呀。
“你看我作甚麼?”沈肅見顧七娘偷看自己一路了,而且還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他實在别扭。
顧想珑被他問得一瑟,挂起笑來,低聲道:“殿下,你今日在獄中可有見到一位嶺南來的魏郎君?我忽然想起,我們在會仙居相遇那日,我也見到了這位魏郎君與韓國公、牛禦史。”
沈肅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她剛剛心中不是在想這件事。不過還是記下來了:“韓國公漢中出身,怎麼認識嶺南人?我使人去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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