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回來了。&rdo;兩小時後,全地形穿梭機穿過大氣層飛向地球。機艙裡,全息屏實時顯示着探針群發回的監測結果:亞歐大陸仍舊不适宜人類生存,尤其是東亞片區,土壤沙漠化,植物大面積枯死,地表彌漫生化毒氣,動物蹤迹罕至……九百多年了,地球仍然未能消化掉人類當年遺留下來的一切。金軒控制穿梭機在平流層改變航道,漸漸轉為與地面平行飛行,而後以一個圓滑的切線緩緩穿過對流層,懸停在離地面五公裡的高度。西北荒漠出現在眼前,透過前窗,巫承赫看到大片的黃沙在視野中綿延,空氣昏黃污濁,夾雜着細碎的沙礫,狂風卷過,枯黃的駱駝草在沙地上翻滾。目力可及的遠方,是長城的輪廓,嘉峪關高聳的城樓像亘古的圖騰,在曠遠的天地間留下一抹荒涼的剪影。&ldo;那道牆就是長城嗎?&rdo;金軒問。&ldo;是的,明長城最西端的。&rdo;巫承赫回答,記憶中雄偉的關隘已是斷壁殘垣,烽火台伫立在風化的頁岩基石上,仿佛懸崖上的鳥巢一般岌岌可危。&ldo;真是偉大。&rdo;金軒贊道,與巫承赫不同,他對這個星球沒什麼歸屬感,完全是以旅行者的心态欣賞遠古遺迹而已,&ldo;探針顯示東南方有一個大規模城市遺迹,要不要過去看看?&rdo;巫承赫打開探針傳回的地形圖,見金軒所說的遺迹貌似就建立在以前酒泉的舊址上,便道:&ldo;好。&rdo;穿梭機掠過荒漠,不久便到達城市遺迹上空。這裡一片荒涼,看不到人或動物的蹤迹,流動的黃沙覆蓋着曾經繁華的街市,坍塌的建築物千瘡百孔,隻有市中心一座空曠的廣場還算完整,廢舊的噴泉望天獨立。金軒操縱穿梭機降落在廣場中心的空地上,道:&ldo;我下去看看,你在機艙裡等我。&rdo;&ldo;一起去吧。&rdo;巫承赫解開安全帶,想想馬上就将踏上母星的土地,心中頗有些興奮。金軒沒有再反對,給他扣上防護服的呼吸器,又将一把射線槍佩在他腰帶上,道:&ldo;别離我太遠,這裡被病毒侵蝕幾百年,也許會有變異物種出現。&rdo;&ldo;嗯,我會小心的。&rdo;巫承赫早已習慣他的保護,乖乖點頭,跟他下了穿梭機。時隔千年再次踏上地球,巫承赫有種奇異的戰栗感,防護服顯示外界溫度零上五度,紫外線弱,空氣中有少量刺激性氣體、輕微輻射,以及尚未徹底降解的生化病毒,不适宜普通人類生存。&ldo;好嗆。&rdo;金軒抽了抽鼻子,深深皺眉,他沒有戴呼吸器,對異能者來說這樣的大氣環境完全不造成困擾,最多刺激刺激鼻腔粘膜。&ldo;這裡好像不是普通的城市,是航天城。&rdo;巫承赫四下觀望,發現廣場上的雕塑和噴泉都和航天有關,星球、飛船、戰艦……一個巨大的紀念碑立在廣場正中央,雖然曆盡風霜,表面仍舊平坦光滑。&ldo;不,這不是航天城,是亞歐太空基地遺址。&rdo;金軒通過探針掃描的地面特征與個人智腦中保存的資料比對,道,&ldo;九百年前人類建造的&lso;方舟&rso;,有兩艘就是從這裡組裝和升空的,這座城市是當年的三大太空基地之一。&rdo;原來酒泉被擴建成方舟基地了,果然這種大項目還是中國人最靠譜……巫承赫頗有點自豪,走到紀念碑前,隔着手套在上面摸了摸,觸動右下角一個按鈕,一陣流光在光滑的表面蹿過,很快上面便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全息文字。如金軒所說,這裡果然是九百年前的太空基地之一,當年人類就是在這裡把屬于亞歐兩洲的&ldo;方舟&rdo;送上了太空。之後這裡的環境急劇惡化,病毒肆虐愈演愈烈,于是健康的市民被轉移到了東部的&ldo;安全區&rdo;,隻留下感染者在這裡等死。這塊碑與其說是紀念碑,不如說是這個城市的墓志銘,可以想見,&ldo;方舟&rdo;離開,生化狂潮爆發,這裡的人們,尤其是那些被遺棄的感染者,是多麼絕望……巫承赫的視線漸漸挪到紀念碑最下方,忽然被一段貌似後來加上去的文字吸引了,沖金軒喊道:&ldo;嘿,你過來,看看這個。&rdo;&ldo;什麼?&rdo;金軒正在用個人智腦各種自戀地自拍,聽到他的話漫步走了過來。巫承赫一目十行地掃完那段文字,震驚之情簡直無以言表:&ldo;這上面說當年從這裡升空的方舟不止兩艘,他們還送了另外一批人上天!&rdo;&ldo;不可能吧?&rdo;金軒十分詫異,&ldo;當年六艘方舟先後到達敦克爾星球,組建聯邦,沒聽說有更多的方舟跟過來……&rdo;&ldo;不,不是那六艘方舟中任何一艘,是完全不同的另一批人,一些幸存的感染者!&rdo;巫承赫指着紀念碑底端的文字給他看,&ldo;看看這兒,這是他們離開之前記錄下來的文字。&rdo;原來,在&ldo;方舟&rdo;升空,幸存者撤往&ldo;安全區&rdo;以後,這座城市被徹底封鎖。為了防止病毒擴散,威脅到&ldo;安全區&rdo;的生存,軍方決定對整座城市進行毀滅性轟炸。席卷一切的大爆炸,然後是曆時一周的輻射清洗,嚴酷的打擊幾乎讓整個城市成為不毛之地。然而天無絕人之路,一小批感染者竟然幸運地生存了下來‐‐有人在大爆炸開始之前就預料到了即将到來的厄運,于是帶着一些感染病毒但尚未發作的&ldo;攜帶者&rdo;躲進了太空基地一個秘密的地下掩體中。在輻射清洗之後,這些幸存的人們回到地面,尋找新的生機,不知道是因為輻射引起的基因變化,還是本身的免疫機能突變,他們沒有像其他感染者那樣迅速發病,成為失去理智成為喪屍,竟然就這麼半死不活地存活了下來。城市已經毀滅,安全區不可能收留他們,離開廢墟隻能死路一條,這批人自動自發地組成了一個集體,推選了新的市長,在市長的帶領下苟延殘喘。沒有食物,沒有藥品,甚至沒有幹淨的水源……漫長而痛苦的地下生活讓所有人都生不如死,最終一位參加過&ldo;方舟計劃&rdo;的工程師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計劃‐‐利用太空基地倉庫裡一艘小型方舟樣機飛出地球,尋找出路。樣機隻有正版方舟二十分之一大小,是早期的試驗品,早就被廢棄了,别說飛出地球,連升空都異常困難,但人在絕境之中往往能産生可怕的創造力,幾個月以後,他們居然真的成功了。&ldo;他們乘坐樣機離開了地球,在木星采氫、給養,然後飛出太陽系。&rdo;巫承赫看着紀念碑喃喃道,&ldo;太神奇了,三萬四千多名感染者,居然依靠一台廢置的樣機就這樣離開了這座死城!&rdo;&ldo;可是我們沒得到過他們任何的信息。&rdo;金軒眉頭緊蹙,&ldo;他們到底飛去了哪裡?為什麼沒有到達我們的星系?難道他們設置的目的地和聯合國當初确定的不一樣?&rdo;&ldo;也許他們根本沒能飛出太陽系,或者在别的什麼地方就機毀人亡了‐‐畢竟他們乘坐的是樣機,計劃也很倉促。&rdo;巫承赫分析道,&ldo;而且就算他們成功了,安全上路,也不可能朝着方舟的方向飛,他們是感染者,在地球上的時候就遭受遺棄和滅絕,如果和方舟會和,等待他們的很可能是新一輪的毀滅性打擊。&rdo;&ldo;你說得有道理。&rdo;金軒贊同地點頭。巫承赫頓了一下,肯定地道:&ldo;樣機是他們唯一的生機,他們不可能飛向人類原先确定的目的地,那是自尋死路。&rdo;&ldo;所以說在宇宙的某個地方,很可能還生存着一批人類的後裔?&rdo;金軒若有所思地道。&ldo;我想是這樣。&rdo;巫承赫感歎地道,&ldo;人類的潛力太強大,甚至連人類自己都無法預料。&rdo;&ldo;是啊……也許我們将來會遇上他們,或者他們會找到敦克爾聯邦也說不定。這個情報很重要,回去以後要報給聯邦政府。&rdo;金軒說着,點了點紀念碑上的按鈕,文字消失了,表面又恢複了平滑空白的狀态。他打開探針的掃描圖看了看,道,&ldo;這座城市沒有人類了,隻有一些變異的沙鼠和低等動物……想不想去他們生存過的地下掩體看看?&rdo;&ldo;算了吧。&rdo;巫承赫不知為何對這個蒼涼的廢墟有些心理不适,雖然這裡是人類飛向太空的起源地,但同時也是屠殺同類的不祥之地。金軒與他意識想通,安慰地摸了摸他的頭,道:&ldo;天快黑了,要去其他大洲再轉轉嗎?還是回飛船休息?&rdo;巫承赫站在空闊的廣場上四下看看,無聲歎息,雖然來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建設,知道自己将會面對什麼樣的地球,但真的身臨其境,親眼目睹,還是有些無法接受。就這麼離開嗎?巫承赫仰頭望天,看着厚重的雲層,暗淡的陽光,到底心有不足,道:&ldo;再找找好嗎?也許還有其他适合人類居住的地方,畢竟這麼多年了,可能有些地方病毒已經徹底降解。&rdo;金軒理解他的心情,道:&ldo;低溫地區大概情況好一些,我已經往南北兩極放了探針,信息傳回來還需要一點時間,我們回穿梭機等吧,外面環境太糟糕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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