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躬身領命,退了出來。
次日巳時我已在西華門處等候秦啟南,他是騎馬而來,在宮門處下了馬。我向他行禮問安,他略微側身避過,“周掌印客氣,我如今身無爵位,不便受你的禮。”
我不知道他這話裡是否有對陛下的不滿,雖然婚期訂在一年以後,但陛下亦未下旨晉封他為王爵。但這不過是早晚的事,總有一天我需按照大禮來參拜他,所以我還是恭敬的欠身,也未敢和他并肩而行。
他是長身玉立的男子,比我略微高些,而我則因為常年的内侍生活,已習慣将頭略微垂下,腰身和背脊也不能完全挺直,就好像此刻,我隻能垂首默默的走在他身後。
“周掌印年輕有為,深得陛下信任,我在宮外也聽到過的。日後我進宮來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掌印多提點些。”
我忙欠身道不敢,告訴他稱呼我的名字即可。繼而又想到那日李松陽的話,我如今已是這般有名氣了麼,看來伴在君王側而不讓人矚目也是樁難事。
我将他帶至南書房稍作休息,“秦相公稍待,陛下此刻還在宣政殿議事,大約再過一個時辰才回來。您有什麼需要就吩咐臣。”
他笑着擺首,起身去書架旁,随意抽出一本書翻弄着,我定睛看去,是黃公望的寫山水決。
我曾聽人說起過他的才華,十一歲即能作詩,十二歲仿揚雄的解嘲做了一篇漢賦,令先帝極為欣賞,更曾一度被冠以京中第一才子的美名。
可因為要與皇室聯姻,他不能再去參加考試,日後也不能入朝為官。這樣的才氣,确是有點可惜了。
我留神看向他,他穿了件月白色的長衫,腰間系玉帶,頭上隻用了一條玉色的葛巾束發,周身樸素明淨,卻自有一股高華飄逸之态,讓人觀之忘俗。
“這黃公望不免也過于迂腐,松樹喻君子,雜樹喻小人,如此說來那柏,樟,楠都算不得佳木了?”
我欠身回答,“是,幸而後世并不以此為鑒,不然恐怕也難見六君子圖了。”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笑道,“元承亦懂畫?聽父親說你學問不錯,倒是難得,是入宮前學的吧。”
我忙說不敢,“首輔大人謬贊了,臣入宮前曾讀過些書,認識點字而已。”
第三十二章恍惚使人愁(二)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亦不再說這個話題。
良久之後,他似乎想到什麼,忽道,“陛下一貫欣賞有才之人,你能得幸于此也是造化,不過内侍之責在于勤勉侍上,若沉迷于學問卻是本末倒置了。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我躬身受教,心裡卻忽然覺得有些不服氣。
其實這麼多年來,我無數次的被這樣教導過,類似的話幾乎人人都會說給我聽,我早已習慣平靜而無波瀾的聆聽訓示,今日竟陡然生出不平之感,這種感覺令我自己都感到訝異。
我收斂心神,不再想他的話,隻專注的侍立在旁。
快到晌午時,陛下才駕臨南書房。我奉了茶,見殿中已沒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便告退出來。
關上的門的一刻,我聽到秦啟南帶着一絲喜悅的喚了一聲,徽赢。那是陛下的名諱,自先帝去世,我再也沒有聽到過有人叫出這個名字。
我心念浮動,不由自主的在默默念着,仿佛魔咒一般,這兩個字在我腦中揮之不去,漸漸的沉入了我心底。
我無意識的走到院中,站立在正午的豔陽下,一縷陽光繞過庭中參天古樹的枝芽照射下來,晃得我睜不開眼。忽然意識清醒,明白過來,那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卻是我沒有資格叫出口的。
我呆立在院中,心中怅然若失。
直到秋蕊拽着我的衣袖喊我,我才回過神來,見她歪着頭沖我笑,“大毒日頭底下,想什麼這麼出神?”
我低頭一笑,這是不足為人道的事,看她神采飛揚,臉上盡是喜悅之色,我好奇問道,”如此愉快,有什麼喜事分享麼?”
她嗯了一聲,拉着我躲進樹蔭下,“我哥哥進京來了,陛下升了他做十二團營總兵,以後長住京城了。”她遲疑了一下,撅嘴道,”可惜我出不了宮,還是不能常常見到他。”
十二團營駐防京畿,以總兵為最高指揮官,麾下有十萬精兵,且隻聽命于陛下,是不折不扣的皇家禁衛軍。
這是個極重要的職位,我聽了亦替她高興,”看來陛下很信任他,真是喜事。你雖然暫時不能出宮去,他卻是可以時時來觐見陛下,到時候自然會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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