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老爹向來是對殷呖呖疼愛至極的。“也不知呖呖用膳了沒。”易夫人歎息,透着歲月溫柔的眉眼添了一抹憂愁。易鶴安的心又是一顫,他穩着聲音,“娘不必擔心,殷伯父不會忍心責罰她的。”說到後面,他的聲音低了許多。不知是說給易夫人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殷伯父的,平日裡什麼都向着呖呖,但那是平日裡,可隻要是牽扯到我們易家,你殷伯父變得就不像是平日裡的他。”易夫人說着,持着絲絹的手擡起拍了拍胸口,“那個兇啊,為娘是心有餘悸的。”易鶴安豈會不知易夫人提的是哪件事,心神亂了亂,站起身,“娘,兒子有事,先回房了。”易夫人卻好似沒聽見,“呖呖打小沒有娘親,卻也是在我眼裡長大的,現如今心難安呀,想着她最歡喜吃鎮北的杏核酥。”她最後一個字話音落地,易鶴安的身影早消失在視線裡。“夫人,您這是……”一旁的林管家都聽出個不對勁來了,夫人這到底是要提點少爺什麼?易夫人坐在座椅,儀态端莊高雅,笑問林管家,“我怎麼了?”“沒,沒怎麼。”林管家忙搖頭,“隻是老爺今兒被氣暈了,剛才給他送去的吃食都被拒了,夫人是否要勸勸老爺?”易夫人擡手端起茶盞,慢悠悠飲了口茶,連眼簾都懶怠擡一下,“餓個幾頓就好了。”“……好。”“管家,你來易家多少年了?”“夫人……我……”怎麼又是這個問題?!林管家還沒醞釀出眼淚。易夫人淺淡地,“有些事,你不會懂。”“是是是。”林管家拭汗,急忙應和。隻要不是将他趕出易家,什麼都好。他算明白自家少爺那股不容置喙的風輕雲淡,遺承的是夫人。至于老爺……對不起,他以後再也不多嘴了。偏偏他待了十六年,才認清老爺在家裡的地位。這是與往常一樣的夜晚,萬籁俱寂,唯有更夫扯着嗓子的“天幹物燥,小心火燭”響在一條條巷弄。鼓聲震蕩裡,悉悉索索的聲響從易家的宅院裡傳出。這又會是個不一樣的夜晚。易鶴安将長長的木梯擺正後,捋起袖子,仰頭望了眼極高的白牆,目光沉沉的,低頭又看了看手裡的油紙包。這件事情,他也有錯。将袖子挽得再高點,他雙手攀上梯子,待他到高牆之上,一低頭,離地二十多尺高的地面,令他眼前一晃,頭略略發昏。殷呖呖到底是如何做到拄着拐杖翻牆的?!他伸手将梯子一點點挪起,往殷家的宅院裡降下,動作很輕,怕驚擾了正酣眠的人。等他落到殷家院子裡時,腿腳都有些軟,他深深呼出口氣,也許他上輩子真的欠了殷呖呖。算算他上一回來殷家還是年幼的時候,距今有好些年了,但他讀書時便一目十行,過目不忘,記下殷呖呖的院落在哪裡,根本不廢什麼記性。彼時的殷呖呖正可憐兮兮地躺在被窩裡,反來而複去,餓得睡不着。好不容易有點瞌睡勁兒,門外突然一陣細微奇怪的聲音,她困意全消,彈坐而起!有賊?!竟然有賊敢偷到她殷家?!活得不耐煩了?她起身,輕手輕腳地靠近門扉,外面的動靜戛然而止。殷呖呖耐心地等待,長眉浮起一絲凝重,倏忽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殷呖呖。”“砰!”吓得她哆哆嗦嗦地往後一退,腳絆腳,直接倒地上。“易……易鶴安?”她不确定地問,“你是人是鬼?”自家老爹不會暗戳戳的下手了吧?易鶴安:“……”他記得沒錯,自己應該活得好好的。“你吃飯了沒有?”他耐着性子問。“沒……不,我吃了,你,”殷呖呖點頭又急忙搖頭。“你走吧,冤有頭債有主,我爹弄死的你,和我沒半點關系。”殷呖呖也沒想到生死存亡的關頭,她直接把老爹賣了。不過,老爹兇神惡煞的模樣,怕是惡鬼都不敢靠近他一步,自帶鎮鬼體質。“殷呖呖。”易鶴安咬牙,他要是死,絕對是被殷呖呖氣死的,不會再有局殷呖呖捧着易鶴安送來的杏核酥時,第一反應是,這裡面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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