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時才能有一個太平盛世,世人安居樂業……”蕭如風喃喃。阿甯為着他将萬事擔于肩的認真有幾分動容,安慰道:“總會有的。”蕭如風擡頭,就見她沖着他露出一個笑臉,一時有些愣怔。阿甯也終究不适合與他多說,喝完茶便回了房間裡休息。等晚飯時,她沒在房裡吃,又下了樓。飛騎衛的其他人也回來了,分成三桌而食。阿甯與蕭如風還有那個叫蕭玉的圓臉瘦矮少年一桌。阿甯吃得不慢,奈何這些大老爺們吃起來更不講究,嘩嘩幾口就是一碗飯,眨眼菜也見碗底了。圓臉少年瘦歸瘦,吃起東西來比蕭如風還要風卷殘雲,狼吞虎咽。叫阿甯着實擔心他,萬一以後長胖了可怎麼看,圓滾滾的身體上頂着個更加圓的腦袋?正想着,一陣稀裡嘩啦亂響,碗筷落地,有人驚呼,伴着男人女人氣急敗壞的叫罵,吸引了大堂裡所有人的視線。阿甯看過去,見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穿得破破爛爛,被揪着衣領往後院裡拖。那孩子看着似乎是個女孩,又瘦又幹,力氣卻不小,也不吭聲,死抱着一張桌腿不撒手,客棧老闆娘拖了幾次拖不動她,黑瘦的老闆則是不停向被打擾了吃飯的客人道歉,看着那折騰的一大一小眼含不忍。“這是怎麼了?”阿甯皺眉,看那老闆娘白白胖胖滿身力氣,那孩子的胳膊估計都被扯傷了。蕭如風使了個眼色,蕭玉便起身走了過去。過了一會兒,他回來對蕭如風道:“大人,那個孩子是這客棧老闆從人牙子手裡買來的,據說是家中窮得揭不開鍋養不起,原本也就這樣了,沒想這孩子性子烈,不怎麼老實,這已經是好幾次偷跑出來了。”阿甯又看了那裡幾眼,想了想,回頭問道:“蕭統領,王……嗯,我親阿爹可有錢夠我買個丫鬟?”“你要買她?”這下不僅蕭如風驚訝,就是蕭玉和其他人也有點奇怪。“嗯。”阿甯點頭,“今日住在這裡,也沒見這孩子出來過,可見也不是買來幹活的,被買的女孩除了當丫鬟下人,就是……這老闆看着年紀不小了,老闆娘又兇悍,要是任由她留在這裡,估計也活不長久。”蕭如風幾人在外奔波,見多識廣,自然是看出了其中的門道,隻是沒有說破而已,沒想到阿甯一個小姑娘也是看得清楚。“這世上不平事時時有,處處有,你管不過來。”蕭如風說得冷酷,卻是實情。“蕭統領說得是,隻是這一路上京,正好缺個相伴的人,又巧遇上了,也算是個緣分。”阿甯輕聲說道。兩人對視,蕭如風想的是一路上京還需要些日子,他們全是些大老爺們,有時确實不方便,多個小丫鬟倒也有用,終于揮手讓蕭玉去處理。大概是憑着他們這一幫人的氣勢,老闆也不敢惹麻煩,老闆娘更是歡喜,直接拿了銀子便将人和身契一起送了過來。“你叫什麼名字?”阿甯拉着她在自己身邊坐下,又讓客棧的夥計拿了碗筷吃食過來。“……”女孩看了一眼阿甯,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蕭如風和蕭玉,然後往阿甯這邊靠了靠,“盼兒。”盼兒,盼兒,那是盼個兒子了。阿甯覺着這名不好,便放柔了聲音道:“以後你跟着我,改個名字重新開始,□□雨可好?”一年中最是金貴的春雨,在少雨的西州更是讨人歡喜。阿甯将碗筷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盼兒,不,現在應該□□雨,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食物,終于還是抵不住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喚聲,“嗯”了一聲後,埋頭吃了起來。阿甯一路多了個小丫鬟相伴,便覺得日子過得快了一些。一路往京城而行,從初春走到了驚蟄,在雷聲隆隆,春雨綿綿中,一行人終于入了京城的城門。“要到家了啊……”撩起布簾,阿甯看着滿眼陌生的城都。馬蹄踩在青石闆的路上,發出清脆規律的哒哒聲,在青磚碧瓦、雕梁畫棟間,一騎小隊迎面而來,其中為首是個年輕男子,身着輕甲,腰懸長劍,面色沉凝。歸家一騎小隊并入了阿甯他們的隊伍裡,為首那男子策馬而來,帶着水氣,與阿甯對了個面。“在下禁衛軍封無意,送姑娘回府。”說話間連眉毛也沒有擡一下,眉心那道輕微的褶子仿佛是經年累月沉澱下來的。真是浪費了這一副好皮囊。“多謝封将軍。”阿甯面色如常,垂眼傾身坐着行了個半禮。封無意再無第二句話,策馬去了前頭。等到人走了,坐在一邊的春雨才長出了一口氣,經過這半個月來的好吃好喝,她看上去終于長了一點兒肉,看着也白了那麼一點,不再像個風幹的臘肉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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