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樣死性不改啊,真是夠愁人的。現在又睡下了嗎?”
“沒有,還沒睡呢。”
“去切一點鮮魚放進粥裡,放一點鹽吧。小時候哥哥生病吃不下飯,就是這樣哄着給吃下去了好多。”
定光大進也為難地說,“我辦下去吧。”
藤大納言說,“你今天晚上照看好他。”
大進問,“要出去嗎?”
“是很重要的事。”
兩個人不再說什麼。藤大納言等家仆裝了車子,出門行到九條大路上,就吩咐他們在左京等候。自己去到了那間六角堂,有一團高高堆着的東西,送來一陣陣的臭味,四周的空氣也有霧一般的渾濁。
人一旦生出一了百了的心思,勇氣會陡然地湧上心頭。與之不同的,藤大納言則想到了小時候在路邊見到的腐爛了一半的女子,那是又可怕又新穎的感覺,讓人不敢去窺視,又按耐不住要多看幾眼。藤大納言不禁扒開那些芒草,一張幹枯且赤紅的臉埋藏在裡面,松果似的一雙眼睛突在臉頰上,似乎還在顫動。
藤大納言一下子将這具身體拖出了佛堂。自己在原來那個小坑旁邊,插了一根樹枝,很容易就能找到。這次有備而來,土坑一會兒便挖好了。
眼下要把那具屍體放進去,藤大納言卻生出個念頭。其實之前就這麼想過,因此從懷裡拿出一把偷偷帶着過來的小刀,在那神官的臉上比劃着。一時無從下手。
猶豫了很久,從耳朵邊切開,與殺魚或者殺鹿沒有多大區别。藤大納言想起了傍晚與定光大進所說的活魚。隻是那股猶如自地獄而來的惡臭,潮水似的撲倒自己的臉上。心裡突突的跳着,幾度停下,都差點兒要吐出來。坑坑窪窪地将那張臉揭下來了,原本血淋淋的那顆頭顱,突然黯淡下來,變得模糊不清。
這張臉上原本有一把胡須,割了一大半時,才想到要将那胡子刮掉,結果又不小心将他的嘴給割破了。既然如此,幹脆把眉毛也剃了,接着又去拔那眼睑上的睫毛。剛才手上沾了許多胡須,拔了一會兒,手上就癢得過分。神官原本身體上那雙眼睛好像正瞪着自己,還有一隻眼睛,不慎在割臉的時候給弄破了,歪斜地挂在眼眶上,中間塌了下去。
小時候的自己,由乳母照顧着去上學。偶爾會有忘記課本或者紙筆的事,不論是自己還是乳母,也不是那種做事十全十美的人。有時這是在家就發現了的事,可那時是怎麼想的呢?一句“什麼什麼沒帶”的嘟哝是無法從嘴裡說出來的。擔心父親數落自己的丢三落四,甚至引出沒有成器的天分的等一系列的話嗎?其實父親是很少這麼說的。乳母卻是個很唠叨的人,衣服上有一個褶子,就算替自己撫平了,也要蚊子一樣在耳朵邊“嗡嗡”很久。是她的問題吧,自己成了個膽小的人也是理所應當。
不想面對乳母的唠叨,往返大學與家之間又很辛勞。就連出去上學也變成一件恐怖的事情。自己承受着懸在心頭的事情無法完成的不适,一路颠簸地來到學校,再從學校偷偷溜回家中,把忘帶的東西悄悄地拿到學校去。朱雀大街上的這一段路,無論什麼時候回憶起來,都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悲涼。
眼下,同樣的悲涼正擺在眼前。像這樣自作聰明,往往隻能換來哥哥的一頓臭罵。想不了了之也沒有辦法,家裡人來人往,這東西要怎麼處理才好?倘使帶回去的途中,要是很不小心給人發現,幾乎也沒有辯解的餘地,想來都覺得害怕得要顫抖了。設若在從前,自己一定不會有“把臉割下來”這樣大膽的心思吧!能夠自作主張,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決定了。
可到此為止,自己的雙手不停地發抖,那張臉幾乎要落到地上了。最後還是将它扔回坑裡,同那屍體一起掩埋。
不論多少年過去,自己都還隻是個孩子。像孩子一樣的軟弱,也不期待有任何改變。就“改變”一物而言,正如提醒乳母“什麼什麼沒帶”的那話,滾滾而來的不安嚴絲合縫地壓在好的結果上。
回去的牛車,比記憶裡那回去大學寮的路上還要颠簸,是因為心境的改變嗎?自己的衣服上也染上了一種類似死魚的臭味,就算打開車上的窗子,也無法淡去。一旦閉上眼睛,在乳母手裡的掙紮的小鳥,父親滿是皺褶堆積的脖頸,還有哥哥在熊熊烈火中燃燒的臉,如一串從水底冒出的氣泡。逐一清晰着,又很快消散。漫長的夜裡,自己的心像雷鳴一樣“撲通撲通”跳着。
不僅僅是臉龐,那時候哥哥連同雙手一起燒得皮膚也融化了,左手的整塊手掌完全變形後,大魚際與小魚際粘連在一起,連張開手這樣的事也很難做到。藤大納言在富裕的家庭裡長大,家裡有一個手掌無法張開的人,比聽說街頭有餓死的小孩更加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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