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又有小太監擡了矮幾過來,上面是幾樣清粥小菜。賈珠哪裡吃得下,他現在連個小手指都不想動彈一下,一動就覺得疼得更加厲害了。
可是九皇子這厮親自端了粥來喂,這麼大的體面他又不能不給面子,隻得勉強撐着吃上幾口,可心裡真是欲哭無淚呀,這祖宗哪會伺候人呀,那粥也不說吹吹,就那麼直接塞到自己嘴裡,舌頭要燙掉了好嗎,他可憐的舌頭呀,不是苦的就是燙的,算是好不了了。
賈珠被燙得龇牙咧嘴,九皇子也隻以為他是牽動了傷口疼的,見賈珠眼圈都紅了,還以為賈珠是被自己親自喂粥的行為感動的,忙安慰道:“你不用覺得感動,要不是你,受傷的就是六哥了,我親手喂你吃粥不算什麼。”
賈珠心說你哪隻眼睛看出老子是感動的,老子這是被燙的,燙的!
賈珠搖頭不肯再吃了,九皇子還在勸着,:“再吃點,多吃東西才好得快。”
賈珠卻将眼睛閉上,做出一副昏昏沉沉的樣子,死活也不肯張口了。
還是旁邊的小安子機靈,忙過來躬身道:“殿下還是交給奴才吧,賈公子許是燒得吃不下,一會奴才看着情況再喂他些。”九皇子這才不情不願的把手裡的碗交給小安子,又起身要去看着熬藥。
賈珠心說求求你了,你出去玩會吧,再被你這麼關心照顧下去,老子不死也得死了。
當今提前回銮了,因着賈珠傷勢沉重,圍場這裡的藥材不夠齊全,當今便下令回銮,要帶賈珠回宮好好醫治。衆人都贊當今寬慈仁愛,聖恩浩蕩。
賈珠這也算是豎着出來的,橫着回去的,九皇子也未再騎馬,而是陪着賈珠一起在輿車裡,一會問賈珠渴不渴,一會問賈珠餓不餓,一會給他掖掖被子,一會又試試他的額頭。賈珠簡直都快被絮煩死了,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孩子這麼婆婆媽媽的。
待賈珠終于躺回宮中自己的床上時,真是要大笑三聲,無他,這床真是太舒服了有沒有,雖然蒙當今的恩典,自己一路都是趴在豪華輿車中回來的,雖然身子底下還墊着幾層厚厚的氈褥,可是古代的這車裝飾得再豪華,它也颠簸呀,又沒有充氣輪胎,又不是平坦的柏油路面,那滋味就别說了,真是太消魂了,真的能把魂都消沒了,要不是他稍稍運了點靈氣,他非得中道崩殂不可。
他是心裡舒服了,可在别人看來,這賈小公子一路高熱未退,傷口還老是颠簸得出血,已經熬得就剩下最後一口氣了,這不,一回來就昏過去了。
此時宮門口的賈敬賈赦兩人心裡就是這麼想的,看着賈珠的車進了宮門,想想剛才掀開車簾看的那一眼,珠兒那臉色……哎!
二人商量了一番覺得雖然要先瞞着賈母和王夫人等人,可是賈政那邊還是要告知一聲的,于是忙忙回了府,賈敬如常先回了東府,賈赦也回來見過了賈母等人,如往常一樣将一些皮子等物分給衆人。
賈母因沒見到賈珠便問道:“怎麼珠兒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賈赦道:“九皇子還煩他有事,兩個人又不知在商量什麼,想是過幾日就能回來了。”
“诶呦,這一出去都玩野了,連家也不想回了。”賈母佯裝生氣道。
“咱們珠兒可不是那樣的孩子,哪一次不是都想着老太太,可是九皇子有事煩他又能怎樣呢,老太太可别冤枉了他。”陳夫人在一旁笑道。“可見呐,九皇子是多看重咱們珠兒,時時刻刻都少不了他。”
因着之前賈珠也有在宮中有事體不回府的情況,因此衆人說笑了一回也并未放在心上,王夫人的身子越發沉重了,時時覺得疲累,問得一聲賈珠安好也就扶着丫頭回去歇息了。
賈赦悄與賈政使了個眼色,二人便從賈母處辭出,賈赦拉着賈政便快步朝外書房趕去,賈政納悶道:“大哥什麼事情這樣着急忙慌?”
“一會到了書房再說,”賈赦道。
一時到了書房,見賈敬已經等在這裡,賈政更是納悶,怎麼東府的敬大哥也來了,這是出什麼事了嗎?
賈赦與賈敬對視了一眼,一時不知怎樣說起才好。賈政見兩位兄長遲遲疑疑的樣子,心下更是不解。
半晌,賈敬與賈赦方吞吞吐吐将賈珠為了救太子被金雕抓傷的事說了,雖極力說得委婉,可賈政依然聽明白了,他的長子賈珠現在是兇多吉少了。
賈政跌坐在椅中半晌沒回過神來,好好的孩子歡歡喜喜的出去,怎麼就要回不來了呢。
賈敬見賈政的樣子,心下不忍,寬解道:“存周啊,咱們要往好裡想,在圍場藥材不足,這回回到宮中,皇上定是會大力救治,咱們珠兒福澤深厚,想是還能轉危為安的。”
賈政的眼眶已經紅了,極力忍着,點點頭,卻說不出話來。
“二弟啊,還不是最壞的時候,你可得撐住啊,珠兒千叮咛萬囑咐的說不能讓老太太和他母親知道,二太太這還有着身孕,你可不能露出什麼來呀。”賈赦歎氣道。
“嗯”賈政點頭應着,那聲音已經帶了哭腔,“大哥,你說珠兒怎麼就這麼三災八難的,前兩年病得差一點就……這回又……”說着實在忍不住,眼淚撲簌簌落下。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上次沒事,想來這次也能逢兇化吉,珠兒一定會沒事的。”賈赦也忍不住拭淚。
賈敬在一旁陪着歎氣。
宮中,賈珠可不知道賈家文字輩的幾人正在書房中愁雲慘霧,他隻是覺得自己的苦情戲已經差不多了,是時候應該慢慢好轉了,主要是吧,那苦湯子實在是喝不下去了。
每次喝藥的時候他可都是苦苦掙紮才喝下去的,真是一點都沒摻假,真的是苦苦掙紮呀。他都懷疑很多病人根本不是病死的,而是被苦死的,到底是誰說的良藥苦口利于病啊?這些太醫是覺得把藥弄得越苦越能治病嗎?他現在的舌頭簡直就是苦汁子裡泡出來的,吃什麼都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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