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十分難捱,盛青山輾轉反側,而我戰戰兢兢睡得很輕。以至于破曉時分盛青山起床時,我睡眼惺忪,看着他就來氣。
“怎麼醒了?”他回眸與我對視,語氣輕快,絲毫不見倦色。
“你快走吧。”我窩着火,翻身補眠。
卻聽身後傳來一聲輕笑,繼而頭頂籠罩一道陰影。
“還沒消氣?”我閉着眼,盛青山俯身用唇瓣摩挲我的額角,呢喃似的叮囑道,“好生歇息,大夫說你身體虛弱,不宜操勞。午後就别去軍營了。”
我本就沒想去。閉着眼,充耳不聞。
“你要我來看,我看過了,這房中該換的就換了吧,你也不必心疼銀子,從饋中支取就是。母親若是問起,便說是我的意思。”見我無動于衷,他将我散亂的絲捋到耳後,複又落下兩個輕吻,“莫要忘了我交代你的。”
聽他腳步漸行漸遠。我睜開雙眼。已然睡意全無。
我的那些伎倆在盛青山面前如同兒戲。
是了,他是身經百戰的大将軍,怎會看不穿我的心思。可為什麼隻看穿我,看不穿藍鳳秋呢。還是看穿了,也要縱容她。
渾渾噩噩又睡過去,直到連枝來叫我。迫不及待地對我說許多暈倒之後的事。
比如老夫人來探望,見到這房中的陳設甚為震驚,又見到盛青山在房中,連連催促叫人更換。盛青山執意不許,怕驚擾了大夫診斷,又怕驚擾了我休息。藍鳳秋也來過,當着老夫人和盛青山的面倒也還好,隻是要盛青山陪她去用晚膳,被拒絕後表情有些難看,陰陽怪氣抱怨了幾句。還有青月、青萸也來了,對盛青山一通數落……從藍鳳秋種種惡行,說到莊子上的事,又說老夫人偏心。
“青萸小姐還說要陪夫人去衙門告狀呢!”連枝繪聲繪色,說得兩眼放光,“我看這府裡,就青萸小姐對夫人是真心實意!”
我淡然一笑,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梳妝台上,上面放着我常用的飾匣子。
那匣子被藍鳳秋摔壞,殘缺了一角,此時上下四角都用金片包裹,嵌上了碧玉作為點綴,竟比以前看着還精美了。
“啊,對了,差點忘了這個,是大将軍給您拿回來的。”連枝注意到我的視線,忙不疊地說道,“我瞧着,這匣子裝飾一下,比以前還好看呢。”
“隻一個匣子有什麼用?”我冷哼一聲,怕不是藍鳳秋那裡學來的歪門邪道,和這滿屋子的補丁一起來“重修舊好”。
連枝見我面露不悅,沒有繼續。
靈卉卻捧着匣子來到我面前,徑直打開:“也不隻有一個匣子,夫人還是看看吧。”
我再次将目光移向匣中。
隻見珠翠琳琅,金玉交輝,大多是我眼熟的飾物。
不難看出它們有的被加工補修,有的被翻新打造,還有幾樣新添置的。估計是原先的修不好了。
“不知大将軍請的是哪家店裡的工匠,手藝真好。一點也看不出壞過。”連枝複又為盛青山說話,“還以為大将軍要賴賬呢,結果夫人前腳剛後,大将軍後腳就來收拾了。林嬷嬷說,幸虧大将軍來得及時,不然便宜了藍姨娘。”
我默然不語。并未有失而複得的喜悅。反倒平添了幾分煩躁。
不一會兒,連枝為我梳妝好,特意挑了一支新的簪子綴在間,“正合适。”
我端詳銅鏡中的自己,不經意瞧見胸前幾處泛紅的痕迹,霎時愣住。聯想盛青山昨夜的野獸行徑,慌忙攏緊衣襟,臉上一片嫣紅。
“夫人怎麼了?”連枝狐疑地看着我,語氣中充滿擔憂,“可是又不舒服了?”
“沒有。”我矢口否認,起身出門。卻見一隻眼熟的鳥雀撲騰着翅膀落在窗沿上。
“哪裡來的一隻野鳥?”連枝要去哄趕被靈卉拉住,不悅道,“你幹嘛?”
“……那是信鴿。”靈卉看向我。
我快步走向窗前,取下紙條:近日可勤出動。
寥寥數字,是呂伯淵的筆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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