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濱江鎮,田家村。
今天是農曆八月十五,祭祖的日子,占地近十畝的田家宗祠内,人潮洶湧,檀香滾滾。
遠遠望去,那熱鬧模樣好像将哪座山點了一般,惹的恰醋發酸的人暗地啐罵一句“暴發戶!”
而在這座複古的三進四落式磚木結構的建築内,一收拾幹淨理着闆寸的十四五的少年,此時正拿着一束香與宗親一道在主持人主持下敬香,口中還念念有詞。
“祖宗保佑,保佑孫兒田子義,這次一定考進海中!”
海中,海城市高級中學,本縣城唯一能考上全國TOP2高校的省重點中學。
因為是沿用前朝官學舊址,所以考進海中的高中生也被海城人戲稱為“秀才”。
雖然田子義壓低了聲音,不過此時宗祠内人員密度堪比春運火車車廂,自然極容易就被旁人聽到。
長輩們聽到後倒沒什麼,田子義若能考中他們臉上也有光,隻是小輩卻是紛紛側目,其中更有一人不自覺冷哼一聲,拉高聲調陰陽怪氣的調侃起來。
“哼,八中排名三百多名的學生要考海中,祖宗保佑也沒用哦!”
聲調不高不低,但也足以讓人聽清,于是衆人看向田子義的眼神就變得玩味起來。
“田子諸,今天是沒收拾夠你是吧!”
雖然被自己老子一把拽了出來,後腦還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記熊掌,可田子諸臉上卻是寫滿了“不服”。
兩人都是同族兄弟,且兩家并無舊怨,但他可一直與田子義不對付。
論身材顔值,田子諸圓潤普通一如地主家傻兒子的經典形象,田子義則精瘦俊秀的如野史話本中魅惑國朝公主的名寺小僧。
論口碑交際,田子諸蠢憨如吉祥物倒是融的進大多數圈子,但田子義孝順且命犯桃花小時候常常被大姐姐小妹妹圍起來投喂。
論背景人脈,素有俠名白手起家的田子諸之父确實是比敗家子的田子義老父更受人尊敬,但田子義的爺爺可是當初第一批帶着村裡人緻富的,足以福澤後輩幾代人,所以倒也沒人欺負的了他。
三局,兩勝一平,田子諸大敗!
也許是磨難最能成就人,早早就替父背了半個小目标債務的田子義,在樣貌能力品德等綜合能力上全面碾壓本村同齡人,是家長們常常挂在嘴邊的“别人家的孩子”。
這也就算了,畢竟大家都不如他,所以也就沒有所謂失落,但好死不死,自己沒能去那什麼管理寬松、美女如雲的外國語大學、實驗中學,因為他老子腦子不知道什麼筋搭錯了,硬要把他塞進和田子義一樣以軍事化管理聞名的海城第八中學。
由此每到過年過節,期中期末自然要被比來比去。
田子義雖心思靈活遠超同齡人,但學習一道似乎沒什麼天分,三百多名的排名,也就在學校中遊遊蕩。
可他田子諸卻更是不堪,雖然課後名師不斷,但始終在試探學校排名和其父忍耐力的底線。
既是同村,又是同齡,還是同校,田子諸的痛苦是其餘人的兩倍。
因此好不容易抓到機會可不得嘲諷一番?
再說了,他講的也是事實。
八中雖然教學嚴苛,但全校也僅有排名前百的學生有機會進海中,現在距離中考已不足一年,田子義三百多名考海中,那不是天方夜譚?!
若是依着田子義往常的性子,這田子諸跳出來當面打臉,就算是宗祠内拜祖敬香,但也少不得暗諷兩句,羞紅那傻小子臉不可。
讓其明白什麼叫“吟詩達人”“刺刺仙人”,不過今天的他好似換了個人一般,如道高僧過耳之音,充耳不聞,依舊心中默默禱告着。
‘田家各位老祖,孫兒此次際遇非常,若能成功說不得就魚躍龍門,還請看在多年誠心供奉的份上,拉孫兒一把!’
‘今時今日之光景,我田家看似繁榮似火實則有烈火烹油之相,後輩庸碌無一守成之人,若無中興之人,敗亡也就在眼前,你們也不想看到田家敗落吧!’
心中之念才起,田子義就覺得言語似有威脅祖宗之意,因此連忙找補。
‘若孫兒僥幸成功,說不定我田家還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到時少不得為各位老祖再起厚祠,塑金身,諸位祖宗亦可得享安甯!’
不要錢的好聽話田子義是張口就來,反正不要錢不要口水的(默念)。
田子義禱告的認真,其餘田家人看的更是仔細。
真情實意還是虛情假意,這些經曆過貧困乍富的被社會生生磨練出一副看人八九不離十的他們可看的清楚,因此都不由默默點頭。
“小義這小子孝順啊!”
“那是,雖然他父親是個不成器的,但好在他孝順,為了給爺爺治病,還親自去找老中醫學了熬中藥,我家那小炮子着(調皮男孩)有這麼孝順,我今天就去立遺囑把那幾棟樓全給了他!”
越是年老越是注重規矩、孝道,此時此刻的田子義就是他們心目中最模範的孫兒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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