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很清楚這件事,但都默契地不提,但我能感覺到自己大限将至。
“嗯?怎麼不說話,我那身喜服,都放了好幾年了。”我竭力讓自己的語調輕松些。
半晌,榕瑾答道,“好,咱們今晚就拜堂。”
“這麼急,都不算算黃道吉日。”
“新郎實在是着急啊,一刻都不能等了,新娘子就體諒一二吧。”他有些哽咽。
“其實新娘也急得很呢。”我撫摸着他的臉,凝望着他的眼睛。
連日來,我的臉色慘白,攬鏡自照時連自己都覺得可怕。今晚卻散發着奇異的紅潤光彩,挽明挽月幫着我換上喜服,挽明一向老實些,她盯着我,眼圈兒蓦然發紅,淚珠子就要落下來。我拍拍她肩膀,笑眯眯道,“好姑娘,今兒個我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
挽明急忙摸了眼淚,極力露出個笑臉兒,“是奴婢糊塗了。”
我蓋上蓋頭,阿妮娜牽着紅綢,領着我一步一步地朝着喜堂走。
榕瑾在喜堂前等候,他一手牽過紅綢,一手去牽我的手。阿妮娜打開他的手,道,“老實點兒,哪兒有這麼不規矩的新郎官,喜堂上就耍流氓?”
榕瑾笑着收回了手。成親本該三拜,但榕瑾顧念我身體,将拜天地與高堂都省去了,隻留了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阿妮娜拖長的音調裡,榕瑾攙着我,慢慢進了新房。
他卸下我的钗環,替我拆了頭發,溫聲問道,“累不累?”
我笑着搖頭,伸出手指仔細的描摹着他的輪廓,隻希望将他的樣子刻到記憶深處,最好連死了也别忘記,這輩子是沒指望了,若是有來世,我一定纏着他。
他握着我的手,緩緩湊過來,輕柔又憐惜地在我唇上落下一吻。“子修,現在真像在做夢。”
一陣困意忽而襲來,我靠在他肩上,輕聲道,“我也是,要是這個夢能一直一直做下去,永遠也不醒就好了……”
“子修,子修……”他輕輕地喊我名字,有些顫抖,又似乎擔心驚擾了我。
我應了一聲,“我在呢。”
榕瑾松了一口氣。
我望着桌上的那株昙花,那是從榕瑾母妃院子裡拿回來的,我細心養護着,竟然活了過來,且長勢喜人,原本該在六月開放的花朵,如今卻奇異地綻放了。看着這花,我想起那年他帶我去城南看的昙花田。
榕瑾見我看着那花,沉默了一瞬,“等你好了,咱們再去城南看看,或者你要是喜歡,我們在宮裡開辟塊兒土地,全種上昙花也可以。”
我靠着他,隻覺得愈發困頓,但還是應道,“嗯。”
“咱們以後,還會有個孩子,我們要一起教他兵法謀略,教他君子端方,君主仁愛,治理國家。”
“嗯。”
“往後,我們要再去塞外看看,還要去好多地方。”
“嗯。”
“我愛你,子修,我愛你……”他忽然道。
“……我也愛你,榕瑾,我好累,好想睡啊。”
有什麼滾燙的東西落到我眼睑上,将那濃厚的困意驅散了幾分。我拼命地想要睜開眼,看看他,再看看他。
榕瑾哽咽着,輕輕拍着我的後背,“睡吧,子修,我知道你很累了,安心睡吧。”
我不想睡啊,閉了眼,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可是我是真的好累啊,好想閉眼休息一會兒。
“睡吧……”
輕柔的聲音,不知從何方傳來,我終于緩緩地閉上眼。
熱烈又寂靜的新房中,隻有男人壓抑的低泣。
一陣風穿堂而來,隻餘桌上的昙花,随風款款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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