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尹奇照例坐着馬車來到大都督府的官署當值,依舊如往常一般滿面春風跟其他同僚打招呼,看不出一點異樣。
隻是一關上自己辦公房的門,他臉上的笑容當即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憂慮之色,眼睛密布的血絲也在表明他昨夜一晚上都沒有睡好。
一想到昨晚邱東跟他說的那句“若是尹長史不願助蕭大都督一臂之力,那不久之後,這兩封信将會分别落在田大都督和如今鎮守臨淄城的彭同将軍手中”,他心中就不由一陣顫栗。
他不敢想象,一旦那兩封僞造的信當真落到田柏和彭同手中,等待他将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下場……
他心中很清楚,田柏為人生性多疑,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器重他,視他為心腹,委以文官之首的長史的重任,但他知道田柏從來都信不過他們這些投降過來的朝廷舊官吏,一直處處提防着他們。
就說現在,田柏征戰在外,本來依照慣例,青州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務應該暫時由他這個長史和司馬一起代為決斷和處置,可田柏卻要求在他出征期間,青州不論大小事務都要暫且擱置下來,等他回來再行處置。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田柏出身白巾軍,從骨子裡就不信任他們這些降官降吏,總擔心他們有一天會像背叛朝廷一樣背叛他。
若不是因為他的那些舊部都是不通文墨的大老粗,田柏手下無人可用,或許根本就不會留他們性命。
正因為如此,若是那封以假亂真的效忠信當真落入田柏手中,以他猜忌多疑的性格,根本不會派人去查證真僞,也不會給他任何解釋和自證清白的機會,隻會直接将他一殺了之,以絕後患。
一想到此處,尹奇便不由深深歎了一口氣。
他知道蕭恪已經徹底拿捏住了他的軟肋,他根本沒有多少拒絕的餘地,隻能被迫給蕭恪做内應,獻出臨淄城,助蕭恪奪取青州。
他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蕭恪能夠信守承諾,将來奪得青州之後不會出爾反爾,利用完他之後就将他一腳踢開,甚至殺他滅口。
不過盡管如此,尹奇一時之間還是很難下定決心,畢竟正如他昨晚跟邱東說的那般,田柏根本不信任他這個降官,他名為長史,但卻無法調動臨淄城中的一兵一卒,城中的全部兵力都掌握在田柏的心腹彭同手中。
自己手中無兵無将,想要奪取臨淄城無異于異想天開,癡人說夢,而且一旦事不成,自己一家老小就要面臨滅頂之災了。
如今他的處境可以說是進退維谷,不幫蕭恪是死路一條,想幫蕭恪卻又無計可施。
就在尹奇還在自己的辦公房内長籲短歎百般糾結之際,門外卻響起了一陣輕輕的叩門聲。
尹奇立即收起滿面愁容,确定自己神色沒有任何異常之後,才對着門口的方向問了一句:“請進。”
房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進來的是一名四十歲上下面容清瘦的官員,正是功曹參軍龐敏,隻是不知為何卻是一臉的心事重重。
尹奇看在眼裡,心中很是奇怪,但面上還是不動聲色,故作關心問道:“龐功曹這是怎麼了?”
龐敏長長歎了一口氣:“尹長史,孫兵曹昨夜在獄中畏罪自殺了。”
一聽兵曹參軍孫業在獄中畏罪自殺,尹奇面色頓時微微一變,心中更是一顫,他的直覺告訴他,孫業的死絕沒有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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