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後,郁娘以婢女的身份跟在張奕和塗二身後,她便眼觀鼻,鼻觀口,邁着步子,小心謹慎。
一路不多看,也不多言。
洗塵宴布置的簡樸,隻置了幾張桌椅,南廷玉坐在中間的高位上,左右兩側是祈風和沈平沙,再往後是薊州城内仍堅守于此的官員們。
南廷玉身邊很快圍滿殷勤伺候的丫鬟,郁娘看着這些手腳利索,且長得漂亮的丫鬟,心中警鈴大作,突覺自己要丢飯碗了。
她攥了攥手,壯着膽子擡腳上前,想擠到南廷玉跟前伺候,忽然聽到祈風爽朗嘹亮的聲音響起,又夷猶不敢,吓得縮回手腳。
南廷玉捏着酒樽的動作一頓,心裡暗道,沒出息。
“殿下,須薄山一役後,流匪對薊州城的圍困便顯吃力,臣以為流匪如今士氣削弱,實力大不如從前。”
南廷玉沉默了會兒,問道:“須薄山中領戰的流匪首領是誰?”
“是他們的三把手,鬼羅刹。”祈風解下兜鍪,置于一旁,神色凝重道,“此人曾與薊州城南坪太守争一女子,後被南坪太守命人毀去容顔,他多次擊鼓鳴冤,卻被知府姚文遠壓下此事,想來他心中對朝廷早有怨言,才會趁着天災起義。”
南廷玉又問了些話,了解流匪剩下兩位首領的情況。
一把手号稱林中鷹,身形迅速威猛,武功了得,尤善遊擊戰,便是他率先起義,打出“王不王,民先亡”的口号。
二把手号稱雪見紅,常年佩戴面具,身份神秘,是如軍師般存在的人物,流匪的戰術大多有其布置。
這次起義的流匪起初以薊州城附近的幾個受災難民為主,後來逐漸擴大,兩座城池淪陷,二十多個郡縣起義回應。
薊州城是平南連接虞北的最後一座城,若是失守,流匪便會北上攻伐,甚至打進都城。
是故,聖上下了命令,務必守住薊州城。
二人正說着話間,忽然聽到弦樂聲響起,如空谷回音,浮于空中音韻袅袅,繞在耳邊甚是動聽。
隻是這旋律卻與這莊重肅穆的洗塵宴格格不入。
但見一隊蒙着面紗手持琵琶的樂伶魚貫而入,绛紫色纖薄紗裙随着舞蹈翩然掀動,宛若豔麗花蕊朵朵盛開。
樂伶中間,一穿着白色樓蘭舞服,頭戴金色眉心墜的少女緩步舞動,她始終被衆樂伶舞者圍住,是當之無愧的耀眼存在,素手蔥白,一邊彈奏琵琶一邊跳舞,身影曼妙,旋律動聽。
隻是,在場的男人們臉色皆凝重,并無傾倒之意。
祈風從樂伶出現後,臉色便尤為難看,他向南廷玉看去,忙解釋着話:“殿下恕罪,此事并非是臣安排的。”
話落,祈風正要出聲讓祈明月退下去,祈明月卻抱着琵琶,扭着腰肢舞到南廷玉跟前,聲音脆脆響起:“太子表哥!”
呼喊聲中溢出滿滿的親近和撒嬌意味。
一衆官員,神色各異。
郁娘好奇探出頭看向對方,隻見雪白的珠紗摘下,露出一張楚楚動人的清純面龐,她的眼睫恍若會說話,撲閃間盡顯小女兒家的那股羞澀忸怩。
隻消一眼,郁娘便看出來,她喜歡南廷玉。
郁娘目光移到南廷玉臉上,南廷玉倒沒什麼表情,側臉一如既往漠然冷冽。
祈風顧不得禮儀,上前一把拽住祈明月:“明月,你怎地如此放肆!太子殿下和我們正在商量事情!”
祈明月嘴巴一抿,不以為意道:“我知曉太子表哥舟車勞累,特地為他獻舞迎接,怎麼算放肆?更何況,太子表哥也沒有說什麼!”
祈風一臉尴尬看向高座上的南廷玉,伸手欲把祈明月攬到身後去,祈明月卻是掙脫開他的阻攔,沖到南廷玉身旁。
“太子表哥,兩年不見,我都長高許多了。”
南廷玉個頭很高,十三四歲時,身高便如成年男子,是故,京城貴女皆希望自己的個子能長高一點,同南廷玉更般配一些。
南廷玉看她,嘴角揚起,卻是向祈風道:“舅舅,給明月表妹賜座。”
祈風恨鐵不成鋼的看着祈明月,搖搖頭,心道,還是缺了個娘親來管教她,嬷嬷們隻會一貫寵她,把她寵得無法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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