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亢龍锏落在李存禮手中。
長锏入手沉重,他臂膀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抖動。
他擅用軟劍,這樣剛硬而沉重的兵器落在他手中其實可能不過是一個擺設,不過亢龍锏一直以來都不僅僅是一把兵器。
李绛璎忽而微笑。
“你要與他對陣,我想,一把同樣是隕鐵鑄就的兵器便很合适。”
李存禮知道她指的是李星雲。
龍泉劍,亢龍锏。這是雙龍要争勝負上下。
世上隻能有一條真龍。
李存禮神情一時肅然,道:“定不負殿下所托。”
此時卻聽身後傳來一聲輕笑,是女童有些稚嫩的聲音,那笑聲卻冷,一聽便知除卻螢勾再無第二人想。
李存禮直起身子,他回頭一望,正撞上螢勾一雙血色的眼。
螢勾靜靜地注視着他,道:“到了今日這般田地,你竟還意在逐鹿麼?”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以李存禮看來她周身的殺意是已經淡了許多,不會一望便覺出她是有什麼異于常人的地方。
李存禮道:“存禮從無意問鼎,不過從龍之功卻不想推辭,如今這天下為宵小所得,我為唐臣,總當有所報。”
螢勾似乎也無意與李存禮在此事一論短長,她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似乎是對這依舊一副女童模樣的軀殼不大滿意,微微皺着眉頭看向李绛璎,眼底終究還是有一點殺機。
這是螢勾本身的性子使然,不是說将她的殺氣纾解一番便能叫她變成個良善之輩。
李绛璎卻顯得很坦然,道:“阿姐的魂魄隻是在你體内沉睡而不是被盡數除去,你依舊受她的桎梏,隻是這三月之内她不會醒來。屍祖若是能與我做這一筆交易,我定當想法為屍祖除去阿姐。”
螢勾依舊皺着眉,仿佛是做了個很艱難的決斷。
李存禮望着她這情态,心下微微一動。
螢勾先前同他見面說要殺阿姐的時候是十分決絕的,饒是他為阿姐指了那一條路,也時常想着自己放出來的是不是一個會為禍人間的怪物。隻是當時侯卿焊魃二人莫名都投到李星雲麾下去,大哥是急于拉攏這助力,他便也不得不照做。
現在看來,她卻像是有了些猶豫。
隻是他不敢問。
螢勾終于一點頭,道:“我會讓你如願,隻是你要知道,如今他們在吳國布下天羅地網,隻等你們去投。”
李存禮低笑一聲,道:“天羅地網?不良人哪裡來得那許多人手,布下什麼天羅地網?”
螢勾不以為意道:“你若不信大可以去試一試,隻怕如今你手下殘兵敗将比不良人還要遜色許多。”
這一句卻是觸着了李存禮的痛處。
而今的通文館的确稱得上是殘兵敗将,昔日大哥監國滿天下追剿不良人,而今日卻是時移世易,改為不良人來追剿他們了。
前日高從謹借着與他讨教的機會告訴他張子凡下旨稱通文館與不良人相勾結參與那日西宮政變,故将通文館打為亂臣賊子,正通緝尚存于世的幾位十字門門主。
若非他們來南平來得夠快,隻怕便走不了了。
如今唯有李存仁孤身在外,不過李存仁是一貫審慎,隻怕早知風吹草動。現下陝州究竟該歸南平還是大唐也并無一個定論,李存仁的處境倒是不必擔心。
隻高季興能護住他們幾時?或是說高季興想不想護他們?其實根本不必問,從這消息是從高從謹而非高季興口中出來,便已經能窺見那老狐狸的一點心思。
南平恐怕呆不長久。
“這不是有屍祖相助麼?”李存禮笑吟吟道。
李绛璎卻道:“不可。”
李存禮一怔。
“若是殺人太多,阿姐會提前醒來也說不定。”李绛璎道。“想要萬無一失,我還需幾日的光景來穩定屍祖的魂魄。”
“如今不一定有這幾日。”李存禮沉聲道。
“那便争取幾日。”李绛璎冷笑。“若高季興依舊是南平王,高從謹便不過是敢多遞一個消息進來,可若是高從謹自己成了南平王呢?”
“彈丸之地——”
“李存仁如今在陝州?石敬瑭如今是陝州節度使?”李绛璎截斷了他。“我記得張子凡給他的封号是什麼竭忠建策興複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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