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揚聲喊住挑着扁擔往田間大路上走的小少年,招招手,把人叫到跟前,細心地摘去他腦袋上的麥芒,指着林家麥田的方向,“雲胡,别擔心你瞧松叔也隻讓他們幾個孩子撿麥穗,沒安排什麼費力的活兒。”
雲胡直覺謝見君說的話不是在虎他,身體本能還是找了塊有些高度的石頭,踩着石頭墊着腳尖往林家麥田望去,果真見松哥兒捆麥子的身後,跟着四個提着竹籃子低着頭撿麥穗的小尾巴。
他這才稍稍放下心來,踏實地幫着謝見君拾掇地裡的麥子。
“娘,小山他們都去給林叔割麥子了。”,麥田裡拾麥穗的二柱杵杵他娘的胳膊,朝林家麥田努了努嘴。
“要不讓二柱也過去,好歹做做樣子,這村裡誰不知道昨個兒咱二柱也在,烤魚的火都是咱二柱點的不是?”二柱爹也跟着插了句話,他這一上午被人指指點點,脊梁骨都快戳斷了。昨日二柱跑回來時,他還想帶着二柱去給老林家道個歉,賠點錢,都被二柱娘給攔了下來。
“去什麼去!”,二柱娘使勁掐了一把二柱爹的胳膊,“就你知道,就你長了張嘴,咱二柱我都沒舍得讓他下地幹勞力活,你還巴巴往人家地裡送!你怎麼一點都不心疼咱二柱!”
“娘…小山大虎他們都在,連滿崽都去了…”二柱低聲嗫嚅道,他昨日是跑了沒錯,但當時是他太害怕了,這會兒人家都去幫忙,他一人實在沒法心安理得地待住。
“二柱乖,咱不去,誰知道那謝家小子安的什麼心?自個兒的親弟弟,說送就送,到底看出來滿崽沒了娘,親哥哥都狠心着呢。”二柱娘拉扯了一把二柱,往他懷裡塞了把果子,叫他到一旁地頭上歇着去。
餘下收麥子的時日,滿崽和幾個孩子日日都去麥田幫着松哥兒和林叔收麥子。
但一直到收完麥子,二柱都沒有露面。
收完麥子,要緊的是脫粒,麥子怕水,六月又多雨,得趕緊忙活。
家裡院子沒有空閑的地方,大家夥兒便将麥垛紛紛拉去打麥場。
打麥場地上先潑一遍水,再用釘耙耙出一層松土,把碎石砂礫都撿走,将地面刮平了,鋪上薄薄的一片往年收捆起來的麥稭,用碌碡來來回回滾過幾遭,直至壓得地面光滑才可,這樣連枷打下來的麥子,清掃時才不會攙着其他東西。
裡長謝禮說過幾日裡有雨,大夥兒不敢懈怠,沒日沒夜地窩在打麥場給麥子脫粒,謝見君更是搬着鋪蓋,同福生幾個年輕漢子,直接睡在了打麥場裡。
夜色融融,彎月如鈎。
謝見君手擎着連枷,高高揚起,噼噼啪啪地捶打着腳下的麥稈,飽滿的麥仁脫去幹松的外皮,散落在地上,他敲打一會兒,就拿釘耙翻一翻麥稈,如此反複,沒多時就收了大半麻袋。
夜風拂過,吹動麥稈沙沙作響,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手肘撐着連枷杆兒上,給自己扇了扇風。打麥場四周都是“吭哧吭哧”忙碌的聲音,大家夥兒都在搶收,就怕麥子泡了雨,小半年的勞作撲了個空。
“新築場泥鏡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聲裡輕雷動,一夜連枷響到明。”他腦袋霎時蹦出一首詩,當下便脫口而出。
“見君,你這自個兒嘀咕什麼呢,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離他最近的福生茫茫然地開口問道。
謝見君抿嘴笑了笑,“隻是突然想起先生曾經教過的一首詩,覺得眼下大夥兒忙碌的情形像極了詩中所描寫的那般。”
“寫了啥?又是打稻,又是連枷的,難不成這寫詩的人也是咱這樣的莊稼戶?”福生想複述謝見君念的詩,腦袋裡過了一遍,隻覺得饒舌得很。
“這句詩的意思是,新搭好的打麥場,地面平坦如同光滑明亮的鏡子,家家戶戶都趁着下霜後的晴天在打麥場收稻谷,農戶們一面揮舞着連枷,一面歡聲笑語,回蕩在打麥場裡的歌聲似是輕雷鳴響,噼噼啪啪連枷捶打麥稈的聲音伴着歌聲響徹了一整夜,直到天明。”趕着喘口氣歇息的功夫,謝見君細細地給福生講解起詩中的内容。
“倒真是這麼回事兒!”福生捋了把并不存在的胡須,學着讀書人的模樣,故作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寫這首詩的人肯定下地幹過農活,不然他咋這麼清楚咧。”
“大抵是這樣吧,唯有身處其境,方能體會其中滋味。”謝見君緩緩說道,從前上學時,他隻當課本上的文章為考試要點,現下自己幹起了農活,揮起了連枷,才曉得詩中涵義。
“到底還是你們讀書郎知道的東西多!”福生不由自主地贊歎道。話鋒一轉,他拍拍謝見君的肩膀,“不過,也就隻有你還有閑情雅緻在這背詩,我可是要累死了!”
“我也不過是苦中作樂罷了,福生哥擡舉了。”,謝見君苦笑一聲,揉了揉酸疼的肩頭。
“啧啧,讀那麼多書有啥用?還不是一樣得幹活,又不頂飯飽。”一旁偷聽他倆說話的漢子陰陽怪氣地揶揄了一句。
不等謝見君有反應,福生率先将連枷往地上一摔,活動了兩下肩背,整個人好似一座大山似的挺闊起來,“讀書有啥用?你說有啥用?人家見君能給裡長寫名冊,你能行?人見君還能給大夥兒算數,你能行?我看你也就吃能行!”
漢子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晌午那會兒,裡長謝禮給牽了線,幫着大夥兒把割下來的麥稈賣給了造紙坊,他家賣麥稈的錢,都還是謝見君幫忙給算的呢。自己逞一時嘴快,萬一把人得罪了,下回不幫着他們家算銀錢了咋辦!
一想到這,他臉色都變了,硬着頭皮過來同謝見君道了聲歉,還說之後若是再賣東西,還得麻煩他呢。
謝見君倒也沒生氣,自從在許褚那兒讀書開始,這樣質疑的話,明裡暗裡地他聽得多了,若是真要一個一個地計較起來,還不夠累人的呢。
再說了,他心裡清楚,隻有背上功名,才能徹底堵上這群人的嘴。
如此這麼算來,他身上的孝期攏共還餘着一年多,這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足夠能讓他好好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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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枷捶打過的麥稈,白日挑着有風的時候,謝見君和雲胡用木扒子和掃帚把混着麥糠和麥子的稭稈都堆放在一起揚場,麥粒兒重,風一吹,麥麸和殘存的麥稈都被吹走了。倆人不放心,又用大篩子過了一遍篩,才将打好的麥粒鋪平在屋前屋後的平地上晾曬了好些日子,再一鏟一鏟地裝進麻袋裡,堆放進地窖裡,隻待着吃的時候,再拿上來。
忙活完麥子,又馬不停蹄地下豆子種玉米。
往年芸娘一人忙活不過來,地裡便隻種豆子,謝見君擔心豆子的行情同去年一樣,特地騰出來一半的良田套種上玉米,想着多一種糧食,以備将來不時之需。玉米的種子還是他托福生哥去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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