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認識我?”
聽老妪語氣,她好像是專門在此等自己。
嬴政打量着老妪,白發蒼蒼,面容枯槁如幹樹皮,再仔細一看,五官很端正,年輕時模樣應該不差。
他努力回想平生見過的所有老婦人,可以确定眼前這位并非自己認識的先人,對她沒有一點印象。
難道老妪認識的是自己身體裡的龍魂,她知道自己是誰?
嬴政心中一喜,正要上前詢問,卻聽身後傳來一道低低的歎息,“八百年了,何苦呢?”
聲音是一個年輕姑娘,語氣中卻透着歲月沉澱過的滄桑感。
嬴政回頭,看到一個紅衣女子漫步從橋下走來,身段婀娜,長相清冷,面容中透着看淡世事的平靜淡然,好似百八十歲的老太太一樣,氣質與年齡十分不符。
老妪笑了笑:“與你相比,我這八百年就像是那水中浮遊的一生,根本不值一提。”
她說得灑脫,笑容中卻有淡淡的苦澀。
“你大可不必如此……”
女子仿若未看見嬴政二人,走到老妪身邊,與她并肩而立望着滿天閃爍的星辰:“他也許根本就沒怨過你。”
老妪也擡頭望天,目光定格在天邊最亮的一顆紅色星星上,輕歎:“我欺騙了他,不但斷了他的人皇氣運,更害他背負昏君罵名,哪裡還有臉再見他?現在這樣其實也挺好……”
她努力做出一個輕松的笑容:“他在天上當他的天喜星,牽世間姻緣,我守在此渡幽冥亡靈,讓轉世之人不再受愛恨情仇折磨,也是贖我當年所犯罪孽。”
老妪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明日便是千年花落,該換沙華神君出來了,你有什麼話想跟他說,我可代為傳達。”
女子猶豫一瞬,搖頭:“該說的話早已說盡。”
老妪道:“愛人之間的情話哪裡能說得完,你隻是累了,十數萬年的烈焰焚身之苦,想想都覺得可怕。”
女子道:“不是累,是慢慢看開了。封印初始,我覺千年花開,千年葉落漫長得好似沒有盡頭,每一日都在等待中苦苦煎熬。
不管是我為花或是他為葉,總想托人給他轉達思念之情,亦或等待從他那裡傳來的隻言片語,那種感覺比烈焰焚身更加痛苦。
現如今已過去不知幾個萬年,再深的相思也會消磨在時間長河中,他或許已放下了。”
老妪道:“未見得,我聽說每一次封印解除,他都會四處尋求解除相思之法以化去詛咒。你寄希望于他能放下,他卻每時每刻都想着帶你離開此地,便是你自己,也放不下。”
“放不下又能如何?”
女子淡然的眼中有了一絲别樣的情緒,“破解此詛咒的唯一辦法或許就是放下相思之念。”
話音剛落,幽冥河畔原本暗淡的烈焰忽然串起烈烈火花,那一簇簇豔麗的彼岸花在火光中快速燃燒着,女子的神情跟着痛苦起來,身體開始變得越來越透明,好像随時都會消失不見。
“曼珠……”
老妪撲上去想抱住這位名喚曼珠的紅衣女子,身體卻直接穿過去撲了個空。
下一瞬,曼珠的身體化做一團紅霧消失于石橋上,幽冥河畔那一朵朵紅得好似要滴出血的彼岸花也在刹那間化為灰燼。
曼珠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呼聲後,屬于她的紅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蒼翠的綠色葉子。
“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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