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
雲宕山,小岚峰。
淅淅瀝瀝的雨,連續下了一月有餘。
夜半,山腰臨崖的一座半舊瓦殿,其内燭火昏明,不時有“咚咚”木魚聲傳出。
“咚咚??不對吧……”
“我的手機鬧鈴,怎麼換成這種性冷淡風格了?”
陸安眨巴着睜開眼,原本春意盎然的“比基尼”天花闆貼紙,竟也詭異消失。
眼前取而代之的,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及思索其中奧義,一股鑽心的疼痛忽從腦仁蹦出,迅速傳遍全身。
暈厥之後再度蘇醒,眼前,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
隻不過,這次的“白”,不再是之前那種純然一色的慘然空洞。
那片“白”之上,分明暈染着一抹不太均勻的“昏黃”。
借由這并不陌生的昏黃燭光,陸安兩世的記憶,很快便交織在一起,并迅速勾勒出一幅幅熟悉又陌生的畫面來:
“陸安,年十八,練氣三層,青木宗外門記名弟子……”
“好不容易雙休一次,怎麼就挂了?”
“修仙……怎麼着也比上班要舒服吧!”
“八歲上山,修行十載。每日卯初起床,燒火、看爐、澆水、照看靈田……”
“受人冷眼,全年無休??”
……
兩份記憶在腦海中反複拉扯橫跳,突兀的一個敲門聲,将陸安拉回到冰冷的現實——
“六師父,請用膳!”
“放門邊。”
首先從門外傳來的,是一個客客氣氣的童子聲音。
之後半晌,殿内做出回應的,聽着像一位中年男子。陸安從他的聲音當中,聽出了疲憊和不耐煩。
“噔”地一聲食盒碰地的悶響後,殿門外,送膳童子輕微的腳步聲很快消失。
跟着消失的,還有殿内,那“咚咚”的規律木魚聲。
整個世界,忽然變得異常的安靜。
這種安靜,讓陸安感到不舒服。
他忽然有種特别強烈的感覺,剛才做出回應、距離他并不遠的那位“中年男子”,正看向他這裡。
接踵而至的,是一股莫名其妙、難以消磨的巨大窒息感,陸安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緊閉雙眼。
過了不知多久,當殿外細細密密的落雨聲,再度傳入耳中時,陸安緊繃的神經逐漸恢複正常。
可細想起來,更令他頭皮發麻的是,他甚至都不記得,這雨聲,是何時消失的。
咚咚……咚咚……
熟悉的木魚聲再度響起,陸安不敢大意,繼續保持靜默假死的狀态,心内開始重新回憶、仔細盤算起來。
“這哥們兒……不對,是我!在别人眼中,我,現在應該還是一具屍體。”
“既是死人,在有人守靈、不打招呼的前提下,确實不應該弄出動靜來。”
“剛才那樣,才應該是臨死前的正确感受吧?”
“我這次,又是怎麼死的?”
努力搜尋一番,讓陸安意外困惑的是,他生命最後的記憶當中,并沒有絲毫的不安和痛苦;
相反,竟是莫大的喜悅!
“族兄陸全修行多年,一朝成功築基,來此尋我一同慶賀,然後……”
陸安記憶最後的畫面,定格在一座竹亭,竹亭中把盞言歡的,正是他和族兄陸全。
整個畫面當中,也隻有他二人。
“該不會是族兄他……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在藍星死的不明不白,這裡,怎麼還這樣?”
一時想不清楚,陸安下意識地眉唇一緊,面前白中透黃的“天幕”,赫然多出了幾道褶皺來。
周身氣血早已融活,開始了緩慢的更替運轉,他身體的各種感官正逐漸恢複。
少時鼻頭微癢,将陸安的注意力轉移回來,他發現自己正躺在冰涼的地上,身體被一塊粗麻白布完全籠罩着。
他特别想動動手,卻又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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